在香港舞蹈團的演繹下,白先勇的《金大班的最後一夜》會讓您對人生的感悟見證有什麼不一樣的看法?嘗試在這舞蹈劇場跟自己對話,碰撞出一個真誠的故事。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在舞廳當了二十年領班舞女的金大班剛度過了她在舞廳的最後一夜,處理了難纏的客人、安撫了鬧别扭的小姐、看顧好舞廳的生意,回到化妝間獨自一人,她看到的是什麼?“是高跟鞋,是陪她走過了二十年光景的高跟鞋。”即将在香港舞蹈團舞蹈劇場《最後一夜》飾演金大班(金兆麗)的首席舞蹈員華琪钰如是說,她明白金大班的感受,是因為“高跟鞋也跟我度過了上半段的人生。”
《金大班的最後一夜》中的金兆麗是白先勇在《台北人》系列中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角色。閱讀她的一生,看着她的成長過程、感情軌迹,以至于價值觀上的改變,“但她由始至終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香港舞蹈團将于8月上演“舞蹈 x 文學”《最後一夜》,擔任概念及編舞的梅卓燕老師坦言選此小說為靈感原因有二,“其一是小說中的六十年代是一個經典的年代,而且是個充滿轉變和未知的時期,因此我希望可以發掘這年代動人的女性;再者就是因為故事女主角金大班跟《最後一夜》的主演、香港舞蹈團首席舞蹈員華琪钰年紀相若,相信兩者之間可以産生相應的共鳴跟對話。”
一、在變動的年代更應再細味金兆麗的人生
跟原著小說一樣,《最後一夜》的背景發生在六十年代的台灣,主角同樣是年輕時由上海移居台北的金兆麗;隻是梅卓燕老師一再強調《最後一夜》的時空可以很闊,不論是六十年代的台北還是現時的香港,這兩個地域雖然相異、卻同樣地處于變化的漩渦中。在變動的年代中相互比對,從而産生對話。
變幻原是永恒,金大班經曆過人生的各種轉變。從黃金時代,到慢慢步入未知的階段,“這是一個五味紛陳的晚上,她最風光的年代将要結束,會如何走進未知?”
《台北人》系列中的女主角沒有很多是大團圓結局的,唯獨是金大班在最後一段關系中找到一個适合自己的人及“總算有個落腳的地方”。小說裡的金大班一生徘徊在愛情與面包之間,由第一段奮不顧身的愛情到最後退隐江湖之時選擇面包,她每天都要作出衡量和選擇。“她就好像是整個時代的濃縮一樣,不論是人或事,甚至是整個社會,都曾經渡過風光的黃金歲月。但如金兆麗一樣,總有一天會曆盡盛衰,年華老去。這不隻是金兆麗的事:每個人都要作出選擇、而每個選擇都會帶來回憶及感悟。金兆麗經曆的是變動的歲月,現在的香港亦如是。”重要的是如何面對轉變,“《最後一夜》就是希望透過金大班的故事帶動大家去思考這個永恒的定律。”
二、六十年代的金大班一點都不“out”讓梅卓燕老師有這個想法的,正是源于這次的主演華琪钰。梅老師坦言這次是先決定了女主角,她才會想去做金大班這故事的,“作為舞者,我曾處于過渡的年代;我可能比較早,琪钰也許正在面對。”
琪钰直言,“她經曆過的我都經曆過”,她本身也是由台灣來香港發展舞蹈事業,而金大班則是由上海去到台北奮鬥。梅老師希望借着年紀相若的華琪钰跟金兆麗,透過内心的對話重新審視人生,“這篇小說講述女性的成長,由她們的感情軌迹看她們在想什麼、她們的價值觀是什麼。”
舞廳的化妝鏡上放映了金兆麗的笑臉整整二十年,她最後一次望進鏡子時,想到的會是什麼?“對于當時六十年代的其他女性而言,金兆麗的确走得很前,她一直是個對生命很有執着的人,她是勇敢的女性,勇于去做選擇、勇于追尋自己想要的,這是一個很跳出框框的想法。”老師再補充,“她這種性格,即使放在今天的社會,這份價值觀也一點都不過時。”
金大班跟琪钰的故事巧妙地有很多重疊的地方,梅老師最佩服琪钰在分娩之後極速重拾體力及身形,重投香港舞蹈團的工作,“更棒的是琪钰可能是香港衆多舞者之中第一位能夠回到崗位,還要再上一層樓成為首席舞蹈員!”同樣地,金大班也是為事業極力拼搏的人,接受了自己的胎兒被打掉後,沒有自我放棄,接受現實後積極工作;愛情,也就先擱置在一邊吧。
像金兆麗一樣天真地相信愛情的階段,琪钰竟然也有經曆過,“金兆麗的第一段感情愛的死去活來,但後來被迫将小孩打掉,面對現實後又可以灑脫地重新出發;就像我都曾經執着過自己的初戀一樣,當時執意丈夫一定要是他,卻愛得很痛;後來一天不知怎的突然‘醒’了,就立即把東西收一收就走了。”像金大班一樣的女人過得一點都不易,“但我跟她一樣,我相信沒有過不去的事情,隻有你自己願不願意去面對它。”問到琪钰最感同身受的是什麼,她說“作為女性,毅力與堅持是很重要的。”
“所以說到金大班的最後一夜的話,我會聯想到高跟鞋,因為一雙雙的高跟鞋都跟我自己、跟金兆麗走過一段段的人生路,步過不同的階段。”琪钰現在看着家裡的高跟鞋時,大概也跟金兆麗在最後一夜回顧人生路的情境一樣,“以前的我是日日夜夜、即使排練完有多累都一定堅持穿高跟鞋的。它們陪我走過讀書、工作、戀愛、結婚等等的人生上半場,在我生完寶寶後卻不知為何再也穿不了,但有時仍然會拿出來懷緬一下。”相信金大班在退休後再捧着以往自己每天上班都要穿上的華衣舞鞋,也有這種感覺吧。梅老師将二人相比,最欣賞的是“二人都是意志堅定又有紀律的人,而且總是在走自己的路,沒有盯着别人的生活而活。”
三、幸福嗎?大概不是最重要梅老師笑言,自己大概比金大班幸運,金大班四十歲就要經曆最後一夜,但梅老師到今天仍然在創作。每次創作,老師都認為是跟自己對話的好機會,不僅是證明,更重要的是提醒自己所相信的人生态度及看法。像金大班的故事,“她不一定是最‘幸福’的,但正因她由始至終都活得真誠,幸福與否那些普世價值未必可以套用在她身上了。”
雖然白先勇筆下的金兆麗總是在追求想要的愛情,但從她的成長軌迹中,我們可以看到即使她最初未必有明确的人生目标,但她都一直堅持“做自己”。梅老師分享自己從母親的經曆中領悟到的,“媽媽也是活躍于六十年代的人,但那年代大多女性都是人雲亦雲,金大班能夠走出自己的人生路實在已經很難得;既然當時的人都可以走得那麼前,現代女性應該也有更出色的想法吧!”梅老師眼中的金大班是個“有智慧地生存的人,她不會被一個‘典型’所框住,而是不停會問現在想要什麼?要先了解自己,跟着自己的步伐好好地走,這才是生活。沒有一個指标說選擇是對是錯,即使所遭遇的未必很好,但金大班都能夠從中學習,跟自己好好相處、對自己坦白。人隻有一生,就要真誠地對待自己。”
即使《金大班的最後一夜》原著圍繞金兆麗的三段愛情,梅老師着重的反而是“對話”,“但我們生而為人,愛是人生最重要的,所以仍然會以愛插入主題:人生的目的是什麼?我們要如何去看人生?正因為有愛,在探讨這些問題時都不會悶;故事不是哲學書,而是一個可以讓大家看到自己、看到人的影子的舞台。”所以,跟梅老師過往的其他作品一樣,她雖然并不是刻意選擇探讨女性角色,但不管在哪個時代、文化、事件,隻要脈絡能夠跟自己有對話的空間,就是一個真誠的故事。
人生的感悟見證在際遇之間,是救贖還是輪回?
在舞池中,這個青春已逝,肉體已遭時間侵蝕的女人正在和一個陌生年輕男子跳着舞。突然,她的心靈回到二十年前的敏感脆弱。這一夜是往事的終結,是華麗和蒼涼的共舞,最後的顧盼流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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