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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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周早晨起來去上班,腦海中總是浮現父親的身影笑臉,總是忍不住濕潤了眼睛……
小時候我眼裡的爹似乎是無所不能的,以前的村裡有稻田,小時候插過秧,爹插秧速度很快。水稻田裡最怕水裡的螞蝗鑽腿裡,手忙腳亂心驚膽戰把螞蝗拍打下來,螞蝗可怕胖乎乎的,可惜不能吃,要不早絕迹了。那時候吃的最多的是加了糖精的地瓜絲,粑粑,一年隻能吃幾次肉,忘不了的一次,爹和我們去看稻子,田隴旁邊水裡一個長嘴水鳥,爹眼疾手快拿起石塊扔過去,可憐的水鳥被打中了,喜沖沖的撿起水鳥,中午炒了一盤,聞着肉香垂涎三尺,那個什麼都缺的年代,飄着肉香的野味回味無窮的,過年一樣。
爹割麥子也快,總是把我們遠遠甩在後面,蹲着割麥一手拿鐮一手拿麥子夾在腋下,這是最累的,當過兵的爹總是唰唰的一氣呵成。
無所不能的爹,卻不能改變小時候生活的貧窮,貧窮卻總遮不住生活的快樂,最快樂的莫過于過年,從小年開始就一天天數過年,這幾天過的很慢,過年有好吃的,有壓腰錢,有鞭放……過年一家人都是快樂吃餃子,母親給别人縫衣服總是忙到大年夜,然後高興包餃子,雪壓的梧桐枝咯吱咯吱響,一家人放鞭後吃餃子,期待着吃到餃子裡的鋼镚,爹提醒着不能吃飯不能背貼着牆,不能把筷子插在碗上,也不能說不吉利的話……
二
爹歲數大了,回家總是遠遠就看見老爹坐在門口梧桐樹下,緩緩站起來,我們下車。老爹高興說:良波回來了。接着說你哥前幾天開車回來送了一車木頭。村裡人都羨慕。爹好勝,說起兒子總是覺得自己的兒子是最好的。小時候那次村裡生産隊分地瓜,我晃晃悠悠第一次推了一車地瓜回家,村裡人都誇看看快能掙工分了,爹跟在車後面一直滿臉笑,嘴就沒合上。們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吃飯不規律也不放心,我們幾乎天天打電話,後來反複說服爹去威海住,爹不願意,爹願意幫助别人,心胸寬闊,愛說笑……跟鄰居們關系都處的好,爹舍不得那些老鄰居。後來爹做飯都糊弄自己了,終于說服爹去威海住,住在哥的旁邊,過了冬天爹适應了城市,村裡燒的暖氣爐,灰塵多煤氣味重,還不暖和。
爹和城裡小區的老人也很快熟了,天天也湊一起打撲克,生活過得依然快樂。
爹住在威海還想着村,經常說:村裡黨員開會,我成了最大歲數的,爹說有重要的黨員會還接我回去開。爹自豪年輕在濟南當兵,總是自豪的說當年在濟南在八一禮堂開會,我每次去濟南高速球館看CBA比賽都要看看旁邊的八一禮堂。爹更自豪是黨中央發的光榮在黨50年紀念章,有客人來一定拿出來給客人看,然後一遍遍的說這個獎章是黨中央發的。
爹抽了幾十年的煙,終于去年戒煙,喝了幾十年的酒也是前兩年戒了,爹是真喝酒的一天一瓶白酒,早中晚都喝,煙酒也損傷了爹的身體。爹每年要去住院一兩次,醫生說:你兒子花錢住兩個周院抽一支煙就白住了。爹的血管堵的厲害,幾乎大血管都不同程度堵塞,左邊胳膊經常測不到血壓。爹的腳從今年7月開始疼,後來出現一個創口,又逐漸變黑,醫生說因為血管堵塞出現壞死,嚴重要截肢,爹說怎麼也别截肢。
今年爹住了兩次院,喘不上氣,都是哥打120,爹心衰很快就控制住,但腳壞死發展很快,原先的傷口慢慢變黑,晚上會很疼,爹還是很樂觀,覺得會治好了。
出院不長時間爹又住院,這次爹決心截肢,爹說太疼了,長痛不如短痛。急診、疼痛科、麻醉……專家們會診,最後都說不能截肢,血壓高,腦部血管堵塞,截肢麻醉可能人就過去了,隻能保守治療。急診病房到了晚上都是呻吟聲,爹忍住不出聲,一晚上十幾分鐘起來一次,手裡拿着衛生紙紙擦壞死的腳,那能止痛就是心理安慰。用了成人尿布也沒用,不到半個小時就要上廁所,輕拍我一下:又得打擾你耽誤你睡,還得上廁所。我說沒事呀爹,小心拿輪椅,輕推輪椅去廁所。
爹痛但忍住不願意打擾人,握着爹的手,爹不能多說話,就是忍住痛。止痛針不好用了,用了一種勁很大的止痛藥,有鎮定安眠作用,爹又睡的迷迷糊糊,睡眠代替了止痛藥,睡醒了的爹有時候說胡話。
出院了爹瘦了,爹已經不能自理,雇了一個人24小時照顧爹。爹的整個左腳都變成黑色的。出院一個周去看爹,爹又瘦了,說話沒有以前清楚,以前爹說話都是很響亮,爹躺着閉着眼睛虛弱的說話,忍不住淚就流下來。
周末再去看爹,爹又瘦了,姐送的大對蝦也沒吃,哥送的餃子也沒吃,爹平時可是最愛吃海鮮。握着爹的手,爹努力說話,我輕揉爹的腳,爹說别碰呀,太痛了,偷偷的流淚。出院一個月周末去看爹,就是孫子從北京視頻,爹笑着的跟澄澄說幾句話,讓澄澄不要擔心,然後閉眼躺着休息。我知道爹是盡最大努力笑着說話。爹總是說兩個兒媳婦都很好,兒媳婦要比兒子好。孫女孫子最當意,最懂事,最孝順。
周五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拿起電話準備給老爹打個電話告訴老爹:周六去看他,一愣神禁不住淚流雨下,9月20号爹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三
那天上午給爹打電話,告訴周六去看爹,爹說話還算清晰:你們該做你們的事,我做我的事,别擔心我。我說爹聽聲音好多了,爹說今天打個電話心情好多了。晚上在外面吃飯,接到電話說爹不行了,打的從文登到威海,快速到了,還是沒見您最後一面,爹還是慈祥的樣子躺着,但已經離開了,一晚上我們守在爹身邊,怎麼和爹說話,爹也不會回應一句了。
殡儀館似乎是一個連着另一個世界的驿站,買了一面黨旗蓋在爹的骨灰盒上,爹是一個平凡的有五十年黨齡的老黨員,爹自豪自己是一名共産黨員。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我們是時空裡的人,也是時空裡的塵埃,最偉大的人物是天上的星星,官在大,再富豪,再光鮮,衆生都是平等的,都是塵埃,終将歸于塵土。什麼都可以看開,不必太多執念。
爹來了,後來又到哪裡去了?科學家、哲學家都不知道,我覺得物質是永存的,精神也是不滅的,爹和媽在另一個世界一定是很好的生活着。生活的意義是什麼?最重要珍惜當下,珍惜經曆的人和時光,珍惜每一個好時光。
許巍的歌曲《空谷幽蘭》寫到:如幻大千, 驚鴻一瞥 ……一曲終了,悲欣交集……行盡天涯, 靜默山水間……
2022年9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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