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新聞客戶端 記者 王逸群

杭州商場内的一處舊衣回收站點。受訪者供圖

夏季已至，衣櫃裡不要了的換季衣物怎麼處理，成了一些市民的“小煩惱”。直接扔了，怪可惜的；想送人，又不知該送給誰——這些煩惱最終彙總成一個不小的數據。據統計，我國每年約有2000萬噸廢舊紡織品積壓。

近日，國家發展改革委、商務部、工業和信息化部聯合印發《關于加快推進廢舊紡織品循環利用的實施意見》，提出到2025年，中國廢舊紡織品循環利用體系将初步建立，循環利用能力大幅提升，廢舊紡織品循環利用率達到25%。

順應循環利用的發展趨勢，舊衣服各大線下回收站點和線上回收平台逐漸走入人們的視野。舊衣服是怎樣回收的？回收後又去哪兒了？近日，我通過浙江規模最大的互聯網舊衣回收平台之一——“白鲸魚”，開啟了一段追蹤舊衣回收之旅。

一鍵下單快遞上門

小獎品包郵到家

整理衣櫃後，我淘汰了8件舊衣服——1件紅色羽絨服、3件毛衣，以及4件白色T恤。

打開支付寶，搜索“舊衣回收”，點擊排名靠前的“白鲸魚舊衣服回收”小程序，依次填寫取件地址、衣服重量等信息後，我預約了快遞上門收衣服的時間。小程序顯示，回收舊衣的最低重量要求為5公斤，但新舊程度、大小、薄厚等不限。回收舊衣平台并不給我付費，但還是提供了肥皂、置物架等小獎品，在我下單成功的同時提示包郵到家。

“您好，取衣服。”一個多小時後，順豐快遞小哥敲開了我的家門。他接過包裹過秤後，屏幕顯示：6.3公斤。

“我要不要付快遞費？這些衣服都可以回收嗎？”我接連問道。

“不用，到付。”小哥一邊說着，一邊打開包裹看了看：“沒問題。”整個攬收過程差不多兩分鐘，很方便。小哥告訴我，從去年開始，回收舊衣的接單量明顯增多，他有時一天能接五六單。

這些舊衣服快遞到哪兒去了？快遞件上的收件地址寫着：杭州市蕭山區浦陽鎮下灣村舊衣分揀倉庫。

包裹寄出後，我輾轉聯系上了“白鲸魚”平台運營方——杭州肯菲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負責人方曉東。他在電話裡告訴我，快遞件上的地址是“白鲸魚”平台位于杭州的倉庫，包裹一般兩天之内能到達。

“選擇回收舊衣的人越來越多了。”方曉東告訴我，“白鲸魚”在杭州地區現在一般每天要接2萬單，有時能突破3萬單。按現在的平均量一個包裹12斤算，保守估計一年至少能回收6萬噸舊衣服。

質監員在倉庫裡分揀舊衣服。浙江新聞客戶端記者 王逸群 攝

衣服鞋子都能回收

分揀越細越有價值

“你的包裹我們收到了，來倉庫看看吧。”兩天後，我接到方曉東的邀請電話。跟着導航，我從杭州市區出發，開車來到目的地蕭山區下灣村。

倉庫門口，白色的“依維柯”和大大小小的快遞車開進開出。每天，來自杭州各地的廢舊紡織品，被運送到這個9000多平方米的倉庫中。

“很多人認為不能回收的，我們都能收，包括鞋子、包具、毛絨玩具、床單被罩等。”倉庫負責人李立英透露，這些廢舊紡織品其實都是寶：新的衣物，在倉庫内的消毒區消毒後打包捐贈；其他有破損、污漬等，無法再次使用的，可以進入再生資源的利用環節。

工人們忙着拆開包裹，山一樣的衣服堆在倉庫裡，我此前淘汰的8件衣服也在其中。質監員陳麗決定帶着我體驗一把分揀衣物的過程。

我們拿起衣服，從裡到外檢查，尤其要仔細觀察袖口、衣領等處是否完整無損。“我們要把至少是九成新的衣服挑出來。”陳麗說。

在捐贈區，幾台衣服消毒處理機正通過臭氧和紫外線，同時對200餘件衣服消毒。20分鐘後，衣服“出倉”，在這裡等待打包。“我們會聯合慈善機構等，将這些衣服捐贈到他們對口支援的地區。”同在一旁的李立英說。

在根據新舊程度分揀舊衣服後，還要根據材質再次分揀。李立英以我的衣服為例，講起了其中的門道：“你的4件T恤，摸起來滑滑的是滌綸，手感細膩的是棉質。其他3件毛衣有2件是混紡，1件是羊毛。剩下的羽絨服，也會拆開分類。”她說，這些不同種類的衣服都有不同的歸宿，實現精準分類後，才能保障處理工藝順利進行，實現廢舊紡織物高值化再利用。

“分得越細，利用率越高，就越有價值。”李立英說。

用棉質廢紡做成的燃燒棒。受訪者供圖

燃燒棒隔音棉保溫棉

舊衣服變廢為寶

“是不是想知道你的衣服最後變成什麼樣？跟我來。”帶着我那幾件已分好的棉T恤，我和李立英來到幾公裡外的加工車間。

隻見設備上一排類似出水口的管子，正吐出一根根長約5厘米、直徑約2厘米的黑色短棒。伸手摸一摸，還比較柔軟。

“這是我們最新的産品，叫燃燒棒。”李立英掰開一根向我展示：“你仔細看裡面的材質，還能看到粗布，它們都是用棉質廢紡制成的。”

制作燃燒棒的第一道工序是粉碎。工人們将混着我棉T恤的一堆衣物扔進破碎機中。伴随着“轟隆”聲，衣服被高速旋轉的齒輪四分五裂。這是粗破，随後，他們還要進行一次類似流程的細破。最終，各種顔色的棉質布料混在一起，由工人們分批搬運到成型機旁。

“最關鍵的就是壓縮成型。完成這一步後，廢紡就真的變廢為寶了。”李立英指着身旁高四五米的成型機說。我拿起鐵鍬，跟着工人們一起像鏟雪一樣将碎布鏟到面前的傳送帶上，最終進入成型機。另一邊，一名工人不斷地向機器内加入木屑等輔料，以提高燃燒棒的燃燒效率。在設備内經過高溫壓縮，十幾秒後，原本五顔六色的廢紡變成了一根根黑色燃燒棒，從下面的出口“吐”出來。

“這些棉質原材料具有較高的發熱量。生産出的燃燒棒主要銷往火力發電廠。”李立英介紹，燃燒棒每噸價格在400元左右，比普通煤炭價格低一半。

“除了做成燃燒棒，你剩餘的幾件衣服我們都能再生處理。”李立英告訴我，我的混紡毛衣可以被加工成地毯、勞保手套的原材料；滌綸T恤可以重新加工成滌綸纖維，制成填充材料，用于家居行業；羊毛衫通過高溫提煉後，羊毛原材料可在工業農業領域二次使用；羽絨服裡的羽絨，拆出後經高溫消毒也能循環利用。杭州肯菲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已與多家企業合作，具備比較齊全的再生資源處理模式。

除了衣服，我在車間裡還看到很多回收來的鞋子和包，它們也各有用處。比如橡膠鞋底可制作成馬路上的減速帶；成分複雜的廢舊紡織品也可以通過重新拆切破碎、開松、熱機械等處理，最終變成隔音棉、保溫棉、闆材等建築材料。“廢舊衣服加工成布碎後的賣價并不高，但加工成工業棉布後，賣價有近萬元一噸。”李立英說。

在李立英看來，雖然廢紡回收和可再生利用已逐漸步入正軌，但依然任重道遠。“衣服的成分越來越複雜。接下來還要不斷改進技術、提升分揀效率，生産出附加值更高的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