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曉亮

天下有多少個“懸崖村”？可能沒有确切統計。隻知如今最出名的“懸崖村”，或當數涼山州昭覺縣支爾莫鄉阿土列爾村。

它不隻因地勢奇絕，傍山依崖而聞名，更曾以攀爬落差高達八百米——相當于兩百層樓——的十七段藤梯震驚世人。提到山高地險，有所謂“自古華山一條路”，但懸崖村進出，卻連一條真正的“路”都沒有。

四年前，看過那些孩子們在幾乎九十度垂直地面，“就地取材”安全堪憂的原生态藤梯攀爬上學新聞圖的，都會留下刻骨記憶。對城裡人而言，幾乎是“徒手攀岩”極限運動般強度和風險，對村裡孩子卻是最普通的日常通勤。

也因此，該村孩子最小入學年齡，要比一般的大四五歲。“11歲，才到山下勒爾小學念書。跳過學習班、一年級，直接從二年級開始——太小，就爬不動藤悌。”

“人類悲歡并不相通”，不一定是說人沒有共情通感能力。因為哪怕你不乏同理心，但沒進過大涼山，沒實地仰望過懸崖村，沒有花五六個鐘頭上下一遍藤梯鋼梯——哪怕升級換代，一般人也得近乎四五個小時上下往返一趟——就無法想象俄木以伍那種“快進人生”。

“快進”是委婉說法，這其實是一種沒有選擇的人生：12歲讀完三年級，辍學放羊；16歲，南下打工；20歲，一個電話，就嫁進“懸崖村”，出嫁當天才首次和丈夫見面……

沒文化，連打工都隻能時薪三塊多錢，還得幹滿十二小時。而在有了孩子後，他們兩口子最切實的憂慮，則是這種“沒選擇人生”的代際循環。打破怪圈，時不我待。

“女子讀書無用”思維，“兩個男人一杯酒，就決定終身大事”的“娃娃親”傳統，都是打破上述魔咒的攔路虎。可喜的是，也有反叛的英雄，阿爾五各就是個特例。她堅決不嫁，讀書深造，師範畢業，母校任教。

觀念的牢籠，隻能用新知識和觀念來打破。知識武裝，比山上放羊更有前途。新近熱播綜藝《認真的嘎嘎們》中，有選手以“老家三千隻羊”玩梗，笑果十足。其實也就是綜藝效果。設身處地，真如俄木以伍一樣，十幾歲無書可讀，被迫放羊放牛，估計就沒人能笑得出來了。

好在，“雙決”之年，一切向好。易地扶貧，舉村搬遷。懸崖村84戶整體搬至縣城集中安置點。俄木以伍一家，5月13日，正式搬下“懸崖”，住進新家。兩口子商量好，“即便砸鍋賣鐵，也要送孩子上大學。至于以後人生，會給孩子選擇的權利，讓他們自由戀愛，選擇自己的生活。”

蝶變新生，不是一兩人，改變的也不隻這一對父母。如今，涼山地區适齡兒童入學率已接近100%；阿爾五各任教小學現有女生561名，男生557名。女生比男生多，與10多年前截然相反。

走下懸崖，笑靥如花。“智随志走，志以智強”。志智雙扶，自如造血，才是治窮扶貧根本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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