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蒙古高原晃蕩了幾天,這天下午去了五當召。
這是内蒙古包頭最古老最有名的黃教寺院,藏式建築,規模恢宏,主要的十多座殿宇及數百間僧房順着一道山梁由下而上,排列錯落有緻。但是非常不湊巧,看了一半兒的時候,突然雷鳴閃電,瓢潑大雨和冰雹向我們頭上砸來。還好,離殿宇近,抱頭鼠竄般地躲到佛爺的足下。過了一會兒突然停電了,值班的女士要關大門,我們意猶未盡的結束了參觀,冒着雨匆匆忙忙地下山後,趕回旅館。飯後,可能是有點累了,頭挨着枕頭,就開始打迷糊,好像還在山裡,我領着妻子在一個破舊的村莊裡閑逛。一間窯洞裡邊,有七八個人說些家長裡短的話。門口有一家三口人,一男一女,帶着小孩兒,女人向我哭訴,說他們沒有地方借宿,求我給找一個可以過夜的地方。我說實在對不起,我自己也沒有地方可去,你們趕快去找吧,再晚了,恐怕得在荒地裡過夜了。其他人嘿嘿地笑着,趕我們走。我隻好出了窯門,漫無目标地尋找可以過夜的地方。恍惚間,我怎麼覺得這是我故鄉的村子,心裡多少有些寬慰,我出生于斯,生長于斯,沒有人不會接納我的。雖然這樣想,又感到怪異,因為我們村早就搬遷了,沒有人了,我去找誰?在黑色的夜幕裡,隻看見一些黑黢黢的窯洞輪廓。好不容易,有一間窯洞裡閃出了一抹燈光。還好,有人,我領着老婆去敲門兒,敲開門以後,我突然發現昏暗的燈光下,有一個女的坐在椅子上沖着我狂笑。一邊笑一邊還搖晃着身子,好像是一個神經病人一樣。我怎麼就不認識她呢?她要是村裡的人,我最少是應該有個印象吧!她一邊笑着一邊沖我張牙舞爪。我突然意識到不對,遇見了陌生人,氣氛詭異,趕緊離開!這時候,她站起身,朝着我撲過來,她身上開始冒煙,一縷一縷的青煙向上升起,就在我目瞪口呆時,她忽然間消失了。我對妻子說,快走,遇上麻煩了,她不是人!我摟着妻子的腰轉身往外走。忽然,感覺到肩膀上被搭了一隻手,我吓得頭皮發麻,回頭一看,是一個男人。他呵呵地沖我笑着,一隻手搭在我身上,說些聽不懂的話。我想完了,這可能真是遇見鬼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模樣的人,面目醜陋,五官錯位,更不認識他。而且,這地方又好像不是我的村莊,我清楚的記得,村裡人都搬遷走了,怎麼會有人呢?我驚恐地大喊一聲,這時候,他變成了一股青煙,瞬間消失不見了。
我醒了,被吓醒了,我發現我的腳把床上的卧具都踹到了地闆上。
醒後半天回不過味兒來。我是個完全的無神論者,不信鬼神,更不怕死人。一生當中,見過N次N種方式的死者,見得最多的一次是XX城發洪水那次。洪水淹沒了城區,社裡一大早派我和另一位記者到革命紀念館了解災情,住在革命紀念館旁邊的邊區勞動模範楊步浩一家遇難,還有幾個講解員下落不明。有兩個講解員是北京知青,對我們說,聽說遇難的人有一部分在地區醫院,讓我們領他們去辨認。幾個人擠上一輛北京吉普來到醫院。果然,一間大大的房子裡,橫七豎八的躺了一些男男女女,有的有衣服,有的是光着脊梁,光着身子,一個個被水泡的發白,看起來慘不忍睹,我數了一下,有個18位。唉,誰能想到,頭一天還活蹦亂跳,喜笑顔開的人,一夜之間去了另一個世界?他們看了一圈以後,沒有辨識出來同伴,我們默哀了幾分鐘後默默地離開了。
那一刻,我沒有絲毫的害怕,心裡更多的是悲傷和惋惜。
所以,我在思考,我這樣的人怎麼能會夢見鬼?這是怎麼回事兒啊?不行,我得把這個夢繼續做下去,去了趟廁所後接着睡覺。結果非常失望,直到天明,鬼都沒有再來找我。
人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可能是與我參觀寺廟有很大的關系。藏傳佛教裡邊兒有一部分的神像壁畫的面目比較猙獰,有别于我們内地,甚至有用人的骨頭等做成的法器,充滿了神秘感,看得細緻,印象就深。當然,也許不是這樣,人老了,開始考慮後事,有些想法慢慢的積累在了一起,終于在今天晚上爆發了。我笑着對妻子叙說了我的夢境。
妻子說,不過是胡思亂想罷了!
然也!如果這樣,倒是好事,希望我還能做更多各種各樣的夢,有夢就證明我的大腦思維尚且活躍,還在思考。說實話,鬼不可怕,怕的是腦子麻木僵化,對世間的萬事萬物不再感興趣,那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