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個故事。

故事是我到江津真武場閑耍，一個姓戴的老先生給我吹的神話，他擺得有趣，我聽得也有趣。

故事裡的事，說是就是， 不是也是，故事裡的事，說不是就不是， 是也不是…

故事主角是赑屃。

今天我把故事稍稍作了整理，發出來。

讀者諸君看了，能說聲有趣，那是真的有趣了…

赑（ bi ）屃（ xi ）外形像龜，傳說中是龍大爺的九老幺。

他娃心思單純，天生力大，好比石匠的娃娃，不耍錘錘就耍鑽鑽，總之一天到晚，腳不停手不住。

放現在，包是多動症，一查一個準。

赑屃特别喜歡耍水，耍起來的陣仗，有排山倒海之力，而且往往不盡興不收手，挨鄰側近叫苦連天，

它的祖宗八代不知為此受累多少回遍，

弄得龍大爺賠不完的耍檔，道不完的歉意。

特别是碰到說話沖的，龍大爺更是氣短，頭都擡不起…

攤到這種問題兒童，龍大爺腦殼不是大，而是長期腫脹…

有人給龍大爺建議了。

既然老九天性喜水，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不如由着他的興趣來，說不定弄得好了，還能弄出個明明堂…

托付給誰帶，是個考腦殼的事情…

又有人建議了，托付給大禹叔叔最理想。

但龍大爺與禹叔因為水的問題，一個要收，一個要放，多年一直不大丁對。

即便有時候開會碰頭，也是能迴避盡量迴避，互不搭理。

但老九成長的煩惱比天大。

龍大爺隻好放下老臉，自我矮化，托人說項，求爹爹告奶奶，輾轉帶話給禹叔…

話說回來，老九這個娃娃，調皮歸調皮，天生讨喜，甜巴特别甜，大人細娃，見人肯招呼。

沒有哪個不喜歡肯招呼人的娃娃…

特别禹叔，治水十幾載，三過家門而不入，各人娃娃，自打出生還從來沒看到過。

有時候看到别人的娃娃，總想起各人的娃娃，愛屋及烏，所以老九的事情找起來，禹叔想都沒多想，一口應了下來。

這下好了，跟到禹叔，逢山開道，遇水架橋，老九的一身蠻勁，終于有了使處…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

治水轉眼功成，老九黑了，壯了，勁也更大了，

禹叔怕他閑起生非，就假說要給他安排個更重要的工作。

聽說有需要，也不問啥事，老九激動不已，馬上表态，堅決完成…

禹叔語重心長，對老九說，治水雖基本告個段落，但仍需随時留意…

記錄是必須的，也很重要，要有恒心的人才能勝任，要随時保證給決策提供第一手料。

但言語之間故意露出不放心的樣子，

說老九你去可以，禹叔也絕對相信你，但你得做個姿态，讓大夥都對你有信心。

老九單純，不知是計，脫口而出：

＂那新崗報到，懇請組織把我眼晴蒙上，幹脆擡我到崗嘛…＂

禹叔正納悶為啥子要蒙眼，老九已自問自答：

＂蒙眼上崗，我找不到啷個去的，就是想打退堂鼓，也找不到路，兔回來塞，＂

說罷還一臉嘔粗粗的…

後來履新，老九果然主動作為，自備三尺紅布，蒙住各人雙眼…

擡到新崗，用啥子記水，衆人又嘀咕開來…

有人提議用石碑記錄好，可以任爾東西南北風，永遠屹立不倒，

老九也覺得這個主意實在，邊說邊主動趴在地上，任由衆人往背上擱石頭，還再三咂乎衆人，拜托各位，一定要擱穩喲…

衆人繼續忽悠他，

你娃切莫亂闆，否則腦殼要冒煙，等過些時候，有人來換你…

老九隻當站得高，看得遠，他娃做夢都沒想到禹叔會涮他壇子，

也可能禹叔根本忘了這碼事…

總之千年萬年，老九動也不能動，隻好一個姿勢，就地趴起，終日鼓起二筒，盼人來換班…

你說哪個來，荒山野嶺，墳崗之上，“鬼＂才理他…

腳下水在流，估計他娃心中的淚，也日夜長流喲…

萬物有靈焉，所以直到今天，特别是動物園，最信這個，舉凡大嗨嗨挪窩，特别講究三尺紅布，

＂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晴，讓你猜猜我是誰＂，

說是唯有這樣，過程中才不得現怪象…

其卯巧據說正在這裡…

赑屃是古人心中忍耐、忠耿、長性的象征，視為神物，加之他娃與墳冢陵墓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所以曆來又多作帝王神道馱碑之用。

皇帝超拔，重臣勳貴也有用的，重慶蹇義即是一例…

前些年重慶渝北大竹林發現了蹇天官的家族墓地。

蹇天官叫蹇義，巴縣人，一生肝膽照人，他的名字還是朱元璋賜與的。

蹇義累事明代六帝，是古代重慶最大的官，最高做到尚書右丞，家大業大，号稱蹇半城，

過去渝中母城的蹇家橋、蹇家巷、天官府，等等，都與他有關…

當年他的墓地出土了一座神道碑，風吹日曬幾百年，字迹已漫漶不堪，

馱碑的赑屃也風化得惱火，但鼻子眼睛還依稀可辨，

現在擱在渝北兩路的碧津公園内，周圍用鐵絲網網罩起的…

上次到江津真武場，在一個叫蒙梓林的山坡上，也看到三個殘缺的赑屃。

一個鄉場，間隔不遠，赫然三個赑屃，當時看到，還是很震撼…

問了開篇提到的戴老先生，他說是戴氏的家族墓葬。

原來很大一片，排場恢宏，可惜破四舊的時候，全部遭推平了，嘿多精緻的東西，毀的毀，偷的偷…

僅存的三個赑屃，也是一個遭砍了腦殼，一個被攔腰斬斷，一個隻露了個頭，

本來還有塊石碑，上有“戴公聲和大人之神道”的題刻，

說是戴公後人立的，清代的，東弄西弄，後來就不知去向了…

我個人猜測，這個戴聲和戴大人，曆史上可能是個人物，

至于究竟哪朝哪代，目前乏資料支撐，偶有提及，也多語焉不詳，一筆帶過…

當地人把赑屃稱烏龜石。

象這種三龜集中一地擱置的墓葬格局，用戴老先生的話說，不僅罕有，一定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