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一些年輕人，在追求心儀之人的時候，為了表達對心儀之人的喜愛之情，經常會很誇張地贊美對方——春風十裡不如你。

其實，這句話脫胎自唐朝大詩人杜牧的一首七絕《贈别二首·其一》。原句為：“春風十裡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根據詩文原來的意思，“春風十裡揚州路”指的其實是當時的青樓區域。而詩中那位娉娉袅袅的十三女孩，正是揚州路上的一位歌姬。

年少得志的杜牧，喜愛出入風月場所，喝花酒時還帶着“暗探”、保镖。沒有人知道他和這些女子的感情有多麼深，我們隻能從他的詩裡去感受。

杜牧在揚州的日子很短，前後大約隻有兩年左右。他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完成了他的“十年一覺揚州夢”，寫下了許多不朽的情詩名篇。

《贈别二首·其一》——唐·杜牧

娉娉袅袅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裡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白話譯文：

你體态輕盈修長，神情娴靜而嬌怯，芳齡正好十三歲。好比在那二月春光之下，樹梢頭上正搖曳着的豆蔻花苞。

在春風十裡的揚州路上，兩邊高樓上卷起珠簾倚門賣俏的群芳，比起你來，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感覺。

這首詩大約寫于唐文宗大和九年（公元835年），當時的杜牧即将要調離揚州，去長安擔任監察禦史。

詩歌的首句就寫得非常有特色，它描寫一個人的美，既沒有點出她的性别，也沒有提到她的名字。

在沒有任何具體描寫的情況下，同時回避了諸如“國色天香”，“風姿綽約”這樣的陳腔濫調。刻意選擇了一種虛無缥缈的形容詞——“娉娉袅袅”，去形容她的美好。

“娉”是指體态，“袅”則是指柔弱而修長，好像柔風擺柳一樣。詩的第二句，是對首句印象的加強。杜牧誇這位女子是春天二月，豆蔻梢頭上的花苞。

為什麼要強調“樹梢”呢？因為樹梢和少女的體态同樣是纖長柔嫩的。并且稍有風吹草動，它就顫巍巍地搖晃，這就是首句中“娉娉袅袅”印象的強化。

杜牧的寫法非常新穎，他完全沒有正面描寫十三歲少女的五官怎麼樣娴靜美好，腰肢多麼細長，以及她的雙手白嫩似荔枝，綿軟似荑草。

更沒有去寫她的笑語歡聲，而是刻畫了一種虛無缥缈的嬌柔之美。有評論者認為，兩句詩可以跟《洛神賦》中的“翩若驚鴻，矯若遊龍”媲美。

不過個人覺得，這兩句詩，更容易讓人聯想到，樹梢在春風中搖曳的姿态。于是，就激發出了“淩波微步，羅襪生塵”般美好的聯想。

詩中的末兩句直接的贊美，是把她和揚州風月場上的女子相比。

其中，第三句“春風十裡揚州路”則是說事件發生的地點。揚州是當時的繁華大都會。十裡長街，車水馬龍，還有密集的歌台舞榭線。

最後一句說“卷上珠簾總不如”，是因為揚州的路兩旁，有很多的閣樓，那閣樓上住的大多是風塵中人。

比杜牧稍晚一點的韋莊，在回憶少年時代江南遊子時，曾有詞雲：“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情形了。

那些高樓上的紅袖女子，平時把珠簾放下來，攬客的時候就卷起珠簾。杜牧對他十三歲的小心上人說：當她們把珠簾卷起來的時候，我一看哪，她們還是不如你好！

杜牧是晚唐著名的詩人兼風流才子，他和李商隐并稱“小李杜”。他出身豪門世家，十六世祖為晉代杜預，父祖杜佑是唐德宗、唐順宗、唐憲宗三朝元老，堂兄是唐憲宗李純的驸馬。

杜牧少年時代比較落魄，但是他個人才華出衆。唐文宗大和二年（公元828年），25歲的杜牧進士及第，同年參加制科考試登頂。因此得意洋洋地作詩，誇自己是“兩枝仙桂一時芳”。

在中國古代的詩詞名家當中，另一位“兩枝仙桂一時芳”的“考霸”，出現在二百年後，他的名字叫蘇轼。蘇轼二十歲進士及第，最後通過制科考試時，是二十四歲。

我們接着再說回杜牧，他在“兩枝仙桂一時芳之後”名滿天下，被朝廷安排到弘文館當了校書郎。公元828年的10月，杜牧被調到江西觀察使沈傳師手下擔任巡官。

這位沈傳師是杜牧父親杜從郁生前的好友，算是他的世伯。因此，杜牧在他的手下就非常老實。五年之後，沈傳師調離江西，朝中“牛黨”的領袖牛僧孺邀請杜牧到自己手下工作。

唐文宗大和七年（公元833年），杜牧到揚州擔任淮南節度使推官。此時的杜牧遠離長輩的管束，貴族子弟拈花惹草的習性就暴露出來了。

他辦公之餘，非常喜歡到紙醉金迷的場所裡遊玩。牛僧孺雖然對他這種行為不以為然，但是也沒有阻止他。反而因為擔心他遭到政敵暗殺，派了“暗探”在暗中保護。

杜牧在三十歲的時候到揚州，按理說當時已有了妻室，也有了兒子。不過他的長子早夭，第二個兒子，要到五年之後出生。可想而知，他當時在揚州，可能曾有納妾的想法。

兩年之後，32歲的杜牧離開揚州時，給一名13歲的歌姬寫下了兩首贈别詩。其一就是前面提到的這首，着重贊揚對方的柔美。其二，則暗示他們彼此曾發生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唐代女子十三、四歲就可以嫁為人婦了，古代老夫少妻也是很常見的現象。根據現在的資料推測，杜牧和原配所生的長子，很可能在當時已經夭折了。

他大約也考慮過納歌姬為妾，但是不知為何，最終還是決定與她分手。因此他在《贈别二首》的另一首開頭時說：“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

意思就是說：我這個人就是太多情，喜歡的人太多了。因此才讓人覺得我好像很矯情。現在我端着這一杯離别酒，飲也不是，不飲也不是，一點都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