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明凡事講究善始善終。生命的善終有其必要條件:預先知道自己的死亡時間,并可正确面對;身體沒有痛苦;心中了無挂礙而安詳轉身。可見,直面生死是善終的必要條件,完善的生死教育才能托起生命盡頭的善終。由于受傳統觀念影響,死亡教育是我們生活中相對禁忌的話題,在教育體系中也是缺失的。這導緻很多患者在生命盡頭的很多困惑和遺憾無法釋懷。如此文化現實與善終剛需之間的矛盾,就特别需要靠推廣科普來解決。因此,我呼籲在高校開設死亡教育的通識課程,多維度加大社會對死亡的科學理解。
面向公衆的死亡教育,哪方面的内容最需要科普?
我想我們需要從傳統文化入手,理解死亡的文化内涵。“死”和“亡”在字面上的含義是不一樣的。“死”是指安靜、靜止、不再有生機和活力,而“亡”特指被忘記。結合臨床實踐,我們發現生命盡頭的患者更多不怕“死”而怕“亡”,生前針對不會被忘記所做的工作都會大大降解對死亡的難以釋懷,這也就是逝後碑文上常常銘刻萬古流芳的意義所在。其次死亡一定是個多維度的文化事件,不同視角對死亡的認知常能引導我們從不同角度理性應對:生物學的理解就是呼吸心跳的停止,如字面的理解,“死,離也”,永遠地離開;心理層面的死亡特指對死亡事件的理解和與之産生的情緒反應;哲學層面的死亡“死亡是一體兩面,沒有生就沒有死,沒有死就沒有生”;社會學角度的死亡就是身份的結束和關系的終了。另外死亡本身也是有特征的:具有普遍性的、有原因的、不可逆的、無機能的。有了以上對死亡内涵的理解,無論是患者和家屬還是醫務人員我們都能找出困擾生死的點,進而針對性做工作才可能讓善終成為可能。
我想關于死亡的教育并不是讓人可以了卻生死,而是當死亡來臨的時候,多一份理性,少一份慌恐。可以從容面對,理性地處理各種未完心願;可以和自己的世界道愛、道謝、道别、道歉,最終尋求到永恒的生命意義與價值,并在不斷超越和整合中達到平安的感受,就是我們中華文明所期待的逝者安詳、生者安甯、環境平安順遂。
對死亡世界相關知識的科普,消除黑暗的死亡恐懼。面對死亡人類會本能地出現恐懼,其根源來自對死亡世界的無知,所以迫切地想知道死亡是怎樣的一個過程?其實對于死亡的過程,人類經過幾百萬年的進化,有其固定的流程:一般接近臨終的患者,首先喪失的是味覺和嗅覺,就是原來特别喜歡吃的東西不太喜歡吃,不再有這種進食的需求。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機體接近衰竭的時候,各髒器功能逐漸退出曆史舞台,具體到胃腸道功能也會進一步衰弱,不再消化吸收。這個時候,如果按健康人投喂食物,就會出現惡心嘔吐;機體進一步衰竭循環系統為了保證重要髒器的供血,末梢兒循環相對會衰竭,出現四肢的濕冷。然後其他髒器功能也逐漸逐漸退出,大腦進行性缺氧會出現困倦-嗜睡-逐漸會在睡眠中離世。在機體逐漸走向衰竭的過程中,如果我們一廂情願補入過多的食物和液體,各重要髒器不但不能吸收,反而會成為負擔,會出現各種腫脹,使得患者更為痛苦。一切順勢而為在充分了解的前提下理性決策才能促成生命盡頭的完整。
重視科技和人文的醫療教育,讓生命完整善終。知道了生物個體死亡的普遍性,我們就不會渴求現代的醫療技術,把死亡歸咎于醫療技術的失敗。在疾病終末期,再沒有一個技術可以返老還童,再也沒有一個藥物可以讓其重返健康,在這個過程中,醫療技術必然顯得蒼白,重要的是我們适時彰顯人文關懷,這樣才能讓一個個個體雖然褪去了生命的光環但同時再現人性的光輝。所以現代醫療并不是純科技體現的,醫療應該等于科技加人文,在患病早期,我們可以用科技為生命平添時日,疾病末期,我們要用人文為生命賦予意義,隻有科技與人文相結合才能賦予人生的完整和善終。
科學正面地引導,理性直面生死。從我們社會層面來說,目前的期刊、各種媒體,經常有各種死亡畫面充斥我們的視野,我們看到的死亡畫面往往是風雨大作、雷電交加、秋風蕭瑟,或者是以懲罰的方式再現死亡場景,更有死後大快人心之說——我們的文化承載的死亡是以恐懼和懲罰的方式體現的,而真實的死亡不該是這樣,生活中有太多的轉身是圓滿的。生命教育就是要做這樣的正面引導,隻有這樣才能讓人能夠有勇氣去直面生死妥善處理生前身後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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