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時間領主

有一種花，在中國，是純潔和吉祥的象征。

在西方，它代表着堅貞的愛情。古希臘神話中說，誰不忠于愛情，誰就要接受複仇女神的懲罰，死于水，變成這種花。

在唐代，杜甫、白居易等大詩人都寫過相關的詩。《全唐詩》收錄20多首。然而，在這些詩中，它代表着一種神靈，并不是花。

在更久遠的過去，它是偉大詩人屈原的代名詞。在西方，它則與希臘神話中的那喀索斯同名。

它擁有利劍般的葉片，開出淡淡的鵝黃色花瓣，花蕊外面，有一個碗一般的保護罩。

淩波仙子生塵襪，水上輕盈步微月。

是誰招此斷腸魂，種作寒花寄愁絕。

含香體素欲傾城，山礬是弟梅是兄。

坐對真成被花惱，出門一笑大江橫。（黃庭堅《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枝》）

美女的仙子腳穿羅襪，亭亭站立在水波之上。是誰，将仙子美麗凄婉的斷腸之魂愁絕之思，用怎樣的法力，變得如此美麗？隻有梅花和山礬花，才是它的兄弟姐妹。坐對着水仙，欣賞她的清秀，聯想到洛神之思，人竟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于是出門，看見大江橫在眼前，令人心胸陡然開闊，直可為之大笑一聲。

友人王充道送給北宋著名文學家黃庭堅50束水仙花，黃庭堅日夜端詳有感而寫成此詩。全詩寫得離奇孤矯，恣意縱橫。從前半看，是“骨瘦而韻遠”；從後半看，是“格高而力壯”。

與黃庭堅詩有異曲同工之妙的，還有楊萬裡的《水仙花》——

生來弱體不禁風，匹似頻花較小豐。

腦子釀熏衆香國，江妃寒損水晶宮。

銀台金盞何談俗，礬弟梅兄未品公。

寄語金華老仙伯，淩波仙子更淩空。

3

說起楊萬裡，此君頗喜愛水仙，曾寫下不少吟詠水仙的詩句。比如這首《水仙花》——

額間拂煞禦袍黃，衣上偷将月姊香。

待倩春風作媒妁，西湖嫁與水仙王。

詩的開頭就刻畫了水仙花清幽高雅的形象，以女子額上塗抹的妝飾，比喻水仙的金黃花心。第一句寫出了形色，第二句便移筆描寫花兒馥郁芬芳的清韻。詩人在這首詩中寫花寫人脫盡窠臼，不蹈襲前人。詩中，人花相映，并未刻意生發，寫得清新可喜，非常耐讀。

再比如《水仙花四首》——

江妃虛卻藥珠宮，銀漢仙人谪此中。

偶趁月明波上戲，一身冰雪舞春風。

該詩前兩句借神話傳說中的人物，描寫水仙花的清雅妩媚。江妃，傳說中的神女也，她生活在龍宮之中，銀漢仙人則貶谪下凡，這些都比喻水仙之美。當明月升起時，她在水波之上戲耍，一身的冰雪之白，舞在春風裡。

楊萬裡還有一首《水仙花》，也寫得極好——

韻絕香仍絕，花清月未清。

天仙不行地，且借水為名。

4

這說了半天，咋就沒一首唐詩呢？這裡有段緣由。

原來，水仙并非中國原産，其傳入中國最早的記載，是段公路的《北戶錄》。據其記載，寄居在江陵（今湖北荊州）的波斯人穆思密贈送給孫光憲幾棵水仙花。孫光憲是晚唐五代花間派的重要詞人。據此可以大緻斷定，水仙在唐末最先從波斯傳入荊州一帶，繼而在中國流傳開來。因此，到了宋代，描寫水仙花的詩詞就特别多。而在唐代，則寥寥無幾。

我們先看一首杜甫的詩《舟中》——

風餐江柳下，雨卧驿樓邊。

結纜排魚網，連樯并米船。

今朝雲細薄，昨夜月清圓。

飄泊南庭老，隻應學水仙。

再看貫休的《上馮使君五首》其一——

漁父無憂苦，水仙亦何别。

眠在綠葦邊，不知釣筒發。

可以看出，這些唐詩裡的“水仙”并非指水仙花，而是指一種生活在水中的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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