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是東漢獻帝劉協的年号,從國計民生的角度看,那是個不值得慶幸的亂世。而在那個動蕩的年代,文學界則誕生了一個重要的概念,後世一般稱之為“建安風骨”。李白高吟“蓬萊文章建安骨”,陳子昂亦感慨“漢魏風骨,晉宋莫傳”。
建安風骨的魅力經久不衰,直到今天還蕩着繞梁三日而不絕的回響。
今天我們就一起走近那個時代,聽一聽建安風骨幽遠的呼喚。
一、建安風骨概況“風骨”最早見于漢魏時期的人物品評,“風”偏重于評價人的精神面貌,“骨”側重于描述人的儀态形體。“建安風骨”也即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名士集中或直接,或間接通過作品表現出的時代風貌。
建安風骨的典型代表是三曹七子,三曹指曹操、曹丕、曹植父子,他們不僅是當時的政治領袖,在文學方面也頗有建樹,在他們周圍簇擁着邺下文人集團。七子即建安七子,最早見于曹丕《典論·論文》,他們是王粲、陳琳、阮瑀、徐乾、應玚、劉桢、孔融。他們的作品大緻代表了建安時期三曹之外的文學成就。
二、建安風骨的意蘊
1.對政治理想的慷慨悲歌
東漢末期,政治長期處在混亂黑暗當中。東漢皇帝早夭,沒有實權,深宮婦人及其家族的手伸向朝堂,導緻了外戚幹政。比如東漢順帝十一歲就繼位,其皇後梁氏一族聲勢大顯。皇後兄長梁冀專權,勢焰滔天,被稱為“跋扈将軍”。
後來漢桓帝策動五位宦官将梁氏趕盡殺絕,不僅沒能肅清朝政,反而使宦官權傾朝野,進入了宦官專政的時代。漢靈帝時十常侍亂政,何進掌權,你方唱罷我登場,不得不說東漢高層政治就是一場無意義的黑暗循環。他們賣官鬻爵,橫行霸道。
在這樣“世積亂離,風衰俗怨”的時期,百姓苦不堪言,多次爆發起義。壯志滿襟的讀書人與士大夫,陷入了無盡的虛妄。一方面他們從小深受儒家精神熏染,希望能匡扶漢室,維護正統;另一方面他們的抗争觸動了宦官階層的利益,引發“黨锢之禍”,飽嘗辛酸。孔融曾與宦官的對立者李膺、張儉交往,事情敗露後被朝廷抓捕,孔融抵死不從;王粲的曾祖王龔,終其一生與宦官搏鬥。
深厚的儒家入世精神,卻不許他們異化為肮髒的官僚傳聲筒,他們渴望天下有道的政治理想依舊高揚。如曹植“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曹操“慨當以慷”,陳琳“立德垂功名”,可謂亂世中一曲慷慨悲歌。
而高遠理想屢屢受挫,也讓他們把同情的目光轉向了水深火熱的普通百姓,他們作品中高揚的現實主義精神,成為了政治理想實現的另一途徑。曹操“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被譽為漢末實錄,王粲也記載過“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的凄慘現實。
2.濃郁的悲劇色彩
除了黑暗政治帶來的精神壓迫,漢末瘟疫肆虐,張仲景記載“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 建安二十二年,位于首都邺城的徐幹、應玚、陳琳、劉祯都感染時疫去世。這一年的暮春初夏,随曹操伐吳的王粲返回邺城,途中染上疫疾離世。
士人們崇高的理性難以實現,還要時刻憂慮會不會被誣賴而身陷囹圄,即便不參與政治,其生命安全也難以得到保障。他們的生命安全遭受威脅,精神家園面臨崩塌,悲涼之情油然而生。曹植“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以”以思婦的口吻表現了内心的苦悶,曹操“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歎生命的短促。
極度壓抑的另一面,是及時行樂思想以及縱情放達的個性的發展。占據知識分子精神世界多年的儒家思想,已經無法繼續充當他們的精神寄托,他們投向了道家哲學。既然企盼天下有道已是無望,就不如通向内心世界,活得灑脫些。
一方面,是及時行樂的思想。現實生活中的挫敗,會讓人特别渴望感官刺激,來确定自己的存在。建安文學的創作者,有許多關于宴遊享樂的描繪,劉勰在《文心雕龍》評價為“憐風月,狎池苑”。然而,享樂并非最終目的,隻是一種臨時的逃避,曹植《名都篇》在描寫了京洛少年奢華自在的遊戲放縱後,感歎“白日西南馳,光景不可攀”。隐藏在錦繡堆砌後,對不得不虛度年華的悔恨,才是他們心底更深處的聲音。
另一方面,是個性的凸顯。他們用狂傲的行動标榜個性,展示自己的特立獨行,比如王粲生前喜歡聽驢叫,他去世後,曹丕就讓大家學驢叫給他聽。個性也展現在文學創作的自覺中。建安文學,千人千面,比如曹操古直悲涼,曹丕便娟婉約,劉桢奇崛清剛……他們在絕望中左突右沖,終于幻化作一棵棵參天大樹,構築成建安時代的文學之林。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書乃可貴
主要參考文獻:袁行霈《中國文學史》、戴建業《戴建業精讀世說新語》、範晔《後漢書》、曹丕《典論·論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