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十二個生肖，有意思的是并不讨喜的老鼠恰恰排了第一，而一向作為它的敵人貓連個尾巴都沒有得到。實在令很多人有點搞不清楚。今年歲逢庚子，生肖屬鼠。我們就來聊聊這個并非人見人愛的小老鼠吧。

說實話要不是十二生肖給老鼠們占了一個封神的席位，恐怕老鼠的地位更低。當然人們不喜歡老鼠的原因還是站在個人利益的角度去考慮的。凡屬鼠類，對人類或多或少都是有害處的，人類對鼠也沒有什麼好的印象。民諺曰“老鼠過街，人人喊打”，正說明了這一點。

後魏文人盧元明曾寫有一篇《劇鼠賦》，比較集中地反映了人們對鼠的憎惡。賦中刻畫鼠的形象說：“須似麥穟半垂，眼如豆角中劈，耳類槐葉初生，尾如杯酒餘瀝。”描繪鼠的猖狂時又說：“或尋繩而下，或自地高擲，登機緣櫃，蕩扉動簾，忉忉終朝，轟轟竟夕。……或床上捋髭，或戶間出額，……欹覆箱奁，騰踐茵席。”他認為鼠的“毛骨莫充于玩賞，脂肉不登于俎膳”，因此責問老天：“嗟天壤之含弘，産此物其何益？”

盧元明的千古一問并沒有被脍炙人口的流傳，除了一些古文愛好者，或者因為要寫老鼠文章去進行一些考證來裝點自己的文章的逼格外（比如江陽沽酒客現在寫這篇），恐怕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但是關于他的描述和憎惡這一點上，大多數國人是認同的。

其實比盧元明更加的記載可能要追溯到《詩經》時代，老鼠已經讓當時的人們非常頭疼，《詩經·碩鼠》中說：“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意思是說：大老鼠啊大老鼠，不要再吃我的糧食啦，多年來我伺候你，你卻一點不肯憐惜我。這分明是用“碩鼠”來諷喻當時那些大腹便便、不勞而獲的統治者和剝削者。詩人抓住了事物的本質，可謂形象逼真，比拟恰切。

這個時候老鼠就不是以它個人的身份而出現了，而是因為人的需要有了比較和比喻，某些人其實比老鼠更加可惡，因為老鼠的所有行為和習慣是一種本能，而人則是有守則和規矩的。

在人類沒有出現之前老鼠就出現了，它們生活在地球上，沒有被任何法律條款規定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顯然老鼠的曆史卻比人的老得多了。人隻有兩三百萬年的曆史，老鼠至少有四五千萬年的曆史了。

最早的齧齒類叫副鼠。生活在五千多萬年前的北美。它很象大松鼠，腳上有爪子，會爬樹。還有一條長尾巴，使身體保持平衡。門齒像個大鑿子，後面有四、五個大牙，是齧齒類中大牙最多的。

以後，從副鼠的近親發展出好幾類。如比較大的河狸、豪豬、旱獺等，以及那些小的，我們統稱為老鼠的家夥。

當然羅，單是鼠科動物，種類就很多，出現也有先有後。例如家鼠，它們就是在人類出現以後，跟人類一起居住在洞穴，甚至，當人類有了“家”，跟人類一起居住在房屋裡，才成其為家鼠的。它們是野鼠變來的。而有些作醫學實驗用的白鼠，小孩玩得轉輪子的車鼠，又是從家鼠馴化來的，它們的出現就比人晚多了。

實際上老鼠無孔不入。原始人生活的地方，它們當然也要去，于是老鼠和人就打開了交道。

那時候的老鼠也許偷吃過人們吃剩的食物，咬過嬰幼兒的耳朵和腳趾頭，傳播過各種疾病吧，那都無可查考了。但是說，猿人吃過老鼠，那倒是真的。

宋末元初 錢選畫黠鼠圖局部

在北京人遺址裡，發現過成堆的老鼠骨骼，大部分被拆散，還有燒過的痕迹。顯然是猿人吃過的。

一萬二千年前，南美洲安第斯山的人們曾經飼養過老鼠。最近美國科學家還在那裡發掘出古代人飼養老鼠的工具和大量老鼠碎骨頭化石，在碎骨頭上還有人們啃過的痕迹。以後人們學會飼養牛、羊、豬了，才不再飼養老鼠；可是直到今天，那裡的印第安人仍然很喜歡吃老鼠肉。

為什麼人類沒有把老鼠飼養成家禽不得而知，不過想想盧元明說的，他皮毛又不用當衣服，身上的肉質又不夠一家三口的，還要花大量的時間去飼養，估計就覺得麻煩了，到底不如豬牛羊來得痛快。

可是老鼠并沒有因此而向其他野生動物一樣在森林裡自給自足，在大約一萬年前，當人們開始種植谷物和蔬菜，進入農業時代的時候，老鼠就來分享人們的收獲了。

宋末元初 錢選畫黠鼠圖局部

後來人們發明了制陶器，将收獲不多的糧食，儲藏在陶罐裡，老鼠就沒辦法偷吃。再後來，糧食多了，儲藏在倉庫裡，仍然免不了碩鼠的偷吃。

公元1347年，一隻滿載香科的商船開到意大利熱那亞的碼頭，幾隻老鼠從船上爬上了岸。不久，熱那亞許多居民突然高燒頭痛，淋巴結腫脹甚至潰爛起來。不到三年，這種腺鼠疫蔓延全歐。使得2500萬人死亡。這個時候人們開始發現，老鼠不僅僅盜竊成瘾，不勞而獲，還是及其危險的生物殺手，人們才開始談鼠色變，不過跟害怕老虎不一樣，這一次人類開始用各種方式來消滅他。

不過人類是一個極端矛盾的生物，不喜歡的東西未必所有人都會認可，總有找各種理由讓它們繼續生存下去。唐代文學家柳宗元有篇寓言，寫一個子年出生的人，“鼠，子神也，因愛鼠”。另有一則與柳宗元寓言中人物相類的例子，見《清稗類抄》：“鹽城有何姓才是其家主人自以為本命肖鼠也，乃不畜貓，見鼠，辄禁人捕。久之，鼠大蕃息，日跳梁出入，不畏人。”其實仔細分析還是隻要對自己有利，他們不會管你好不好，是非真的難以斷定。

而老鼠在中國雖然被唾棄，甚至有：“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諺語，但是它又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塊免責金牌，那就是十二生肖它居然是老大。

據說鼠之所以排在生肖榜上的第一位主要有三個原因：一是民間傳說故事中的生肖排列。二是中國古代學者從古代晝夜十二時辰的角度解說地支和肖獸的配屬關系。三是按中國人信陰陽的觀念，将十二種動物分為陰陽兩類，動物的陰與陽是按動物足趾的奇偶參差排定的。動物的前後左右足趾數一般是相同的，而鼠獨是前足四，後足五，奇偶同體 ，物以稀為貴，當然排在第一。

盡管如此，老鼠依然不會被人們供奉，中國人眼裡的生肖鼠，其實跟這些肮髒的小家夥是有區别的。

在中國把老鼠地位提的最高的恐怕要數童話大王鄭淵潔先生了，他的《舒克貝塔曆險記》相信在中國的讀者超過了三億，之所以受到了追捧，是因為鄭先生把這兩個老鼠賦予很多正能量，而又讓自己的卑微的身份并不去不堕落，與出生和命運抗争其實是大衆的希望。

以前有部印度電影叫《流浪者》曾經說：法官的兒子永遠是法官，強盜的兒子永遠是強盜，這種宿命論讓人喘不過氣來，中國也有：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的說法。先天決定了你的出生背景，但是我們始終相信和願意去挑戰後天來改變自己，從這一點來說，塑造好的老鼠形象也是有積極社會效果的。

今天對于鼠，人們所抱的态度往往是捕殺，然而古人卻曾有過些天真的想象。如《桂苑叢談》載，廣陵有一乞丐會制“卻鼠符”，把這種符挂在室内，鼠就不敢停留、出現了。這顯然是無稽而不科學的幻想。宋代大文豪蘇東坡也寫過一篇《卻鼠刀銘》，說有一把寶刀具有卻鼠之效，此刀入門，鼠類就潛逃無迹。這實際也是蘇東坡浪漫主義的設想罷了。

明 朱瞻基 瓜鼠圖冊頁紙本28.2x38.5

當然如果是實驗室裡的小白鼠，卻更加透露出老鼠的偉大，這一點上這個類型的老鼠确實給人類做了很大的貢獻。外國人對鼠的态度顯然更加有趣，迪斯尼的米老鼠就很讨喜，《貓和老鼠》，老鼠成了弱者戰勝強者的代表，其實都是讓那些在底層掙紮的人們擁有不放棄的希望吧。

當年魯迅先生寫了《狗·貓·鼠》這篇文章，通過對貓和鼠秉性，行為的描述來比喻某些人，引用寓言說明狗貓結仇的來源，其實是在嘲諷社會上那些無中生有的結論。貓，是盡情折磨弱者，到處嗥叫，有時又是一副媚态的暴虐者；鼠，就是是遭到壓迫的生活于社會最底層的勞苦大衆；狗，就有兩層含義，一是“多管閑事”的或者說是不願與貓作對的狗，另一個就是與貓打了擂台，和貓争搶壓迫群衆權利的人。

這是那個時候魯迅獨特的手法所表現出來的東西，跟現實的動物沒有關系，今天我們總是認為人為萬物之靈，是今天世界的統治者，小小鼠輩，何足道哉！

不錯，人組成了社會，這是人比一般動物高級的地方。可是，在某些生物學家看來，人隻是動物中的一個物種，在地球上出現不過300萬年，現在的巨大優勢隻是近幾千年來發展的結果。因此，人類還要接受時間的考驗。

至于老鼠，它已經在地球上成功地生活了四五千萬年，不論種的數目，種内個體的數目，生活适應的範圍都勝過其他哺乳動物，代表了哺乳動物成功的頂峰，它是進化的驕子，即使是今天，仍然在以不可戰勝的活力，在地球上開辟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