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疆烏魯木齊大巴紮景區,服務員正準備給遊客送剛烤好的羊肉串。 張秀科攝(人民圖片)
笑盡一杯酒,殺入都市中。
曾停留“火爐”武漢數日,在公交聲哄哄的街邊過早,幹爽筋道的熱幹面滑溜誘人,我屈貼小桌子連吃三碗,惹得小店嫂子直喊“莫慌莫慌”。
而在面店的拐角處,熟悉的香氣牽引着我。走近一瞅,平底鍋上放着被油烙成四面微黃的直條,像是我家鄉浙江天台山的美食——餃餅筒。小時,曾見奶奶将麥粉漿攤開烙熟,制成軟面皮。再将肉片、豬肝、蛋皮、魚幹以及各色蔬菜炒制熟,挑上述十幾種菜肴勻放于面皮内裹包好,上鍋烙香。咬一口,爽脆燙口,既可當主食,也可作菜肴伴食。
就這樣,他鄉遇故鄉。驚喜之餘,我飽嗝下還是硬添幾口老家味。
中國人自古對吃特别重視,一輩子都在追求口腹滿足的路上。從宮廷到民間,推陳出新的美食,使許多古代文人不惜濃墨重彩。蘇轼貶谪黃州,曾為自創的東坡肉“每日起來打一碗,飽得自家君莫管”;漂泊輾轉江湖的杜甫,為夔州魚肉寫下“白魚如切玉,朱橘不論錢”;清代袁枚遊曆名山大川,遍嘗天下美食,著就《随園食單》。
曾幾何時,一部《舌尖上的中國》風靡全國,隔着熒屏讓人垂涎三尺,挑起了一顆顆走四方的沖動心。百聞不如一吃,每到一處陌生的地方,食總是必不可少。不管自由行還是随團行,食物是了解一座城市的窗口。漫步西安回民街,吃羊肉泡馍、臊子面,濃郁的陝味氣息撲面而來。遠處,大雁塔熠熠生輝,大唐不夜城燈火璀璨,映照千年古城的不朽曆史。
資深食客會躲開喧嚣,到不起眼的角落尋找最正宗的美食。到貴州,不光為了千戶苗寨和黃果樹大瀑布。在凱裡市東門街覓得一蒼蠅店,夢裡出現過數次的大盆酸湯魚端上來,粗暴入口,那股酸味至美得無法言語。拐至蒼翠掩映的天台山國清寺齋堂,木魚鐘聲後,跟着僧人細嚼慢咽食無語,蕩滌腸胃,抖落風塵,吃素食成了一次虔誠的修行。徒步月清風白的呼倫貝爾草原,偶遇星星下的帳篷,蒙古族老媽媽用烤羊腿和馬奶酒熱情款待饑腸辘辘的遠方客。此刻,我想起了隔着重重關山的母親和故鄉。
南米北面,東酸西辣,不同城不同俗不同情。在成都,聽罷三聲“當、當、當”響,端上“鐵炮、火炮、槍炮”——原來“三大炮”是糯米團,令人拍案叫絕;到東北,吃冷面嘗泡菜,回來時帶些紅腸是不二選擇;莜面窩窩、剔尖……山西人圍着小麥粉變着法子亮花你眼;到了廣東,光是早茶點就讓你坐吃半個上午。大同小異的薄皮包肉,福建讀肉燕,廣東稱雲吞,江西呼清湯,皖南喚包袱,成都名抄手,台州一帶則叫扁食,然而市井最多叫法是馄饨。真是小吃裡面乾坤大。
最美的季節産出最鮮的食材,時雨紛紛裡遠足,來碗杭城腌笃鮮,吮幾顆錢江源螺絲,喝杯紹興黃酒,美味人生夫複何求?春夏之交,遁身雲南香格裡拉高原地區,與剛破土而出的野生菌來場親密接觸,連過橋米線都忘在腦後。在汪曾祺的故鄉江蘇高郵,賞讀店牆上先生的美食短文,與先生一起品嘗野菜,真不知今夕何夕。而海釣于東海三門灣,現燒親手捕上來的海貨,怎一個“鮮”字了得?蒼茫之中,陽光融進蔚藍,極目皆是天涯海角。
美好旅程兌成深埋心底的獨家記憶,偶爾在午夜時分翻閱,無比溫馨浪漫。一碗胡辣湯一腔中原情,一品火鍋一團和氣,手抓飯滲透新疆大美,拉面盡吹蘭州風情,螺蛳粉見證柳州特有的“臭美”,瓦罐湯中喝出贛江蘇區紅,小龍蝦裡讀懂湖北人的直爽倔強。正所謂一道美食記住一座城,一次跋涉洞穿人生百味。你找不到一本可以完全記錄中國美食的字典,不如就着沉醉的夜晚,盡享這風味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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