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焱公子 編輯丨水青衣

淩晨4點半，我被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吵醒。

聲音來自窗外。我迷迷瞪瞪睜眼，拉開窗簾，看到街道對面站着一對男女，兩人保持着大概2米的距離。

他們背後，是一個小區的大門。街道空空蕩蕩，昏黃的燈光把他倆的影子扯成兩道長長的平行線，兩個人都形單影隻。

女人蓬着頭，弓着身，撕聲大喊：

“這日子我不想過了！我太讨厭現在的樣子了！”

男人似乎不為所動。他筆直立在原地，低沉地說着什麼。我聽不清。

他的話明顯愈發激怒了女人，她用更高分貝喊道：

“你憑什麼後悔？你有什麼資格說後悔？這些年你為家裡做了什麼？嫁給你才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她開始哭，哭得撕心裂肺。邊哭邊罵，聲音高高低低，持續了大約5分鐘。

整個過程，男人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像。他偶爾說點什麼，但每次張嘴，都是火上澆油。

女人終于罵累了，也哭累了。她胡亂地抹抹臉，拖着身子，疲憊地朝小區走去。

男人走在後面，走得很慢，像一個幽靈，沒有任何靠近女人的意思。

我跟他們隔着一整條街，感覺他們彼此間的距離，比我跟他們的距離遠多了。

他倆很快消失在黑色的夜幕裡，街道也重新恢複了甯靜，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無從得知他們争吵的事由，更無從判斷孰對孰錯，但從他們的行為，我看到了生活最難堪的一面。

一、成年人的崩潰，不是說來就來

這對夫妻，顯然是對面小區裡的住戶。

大半夜的，為什麼非要出來大街上吵架？

最可能的原因恐怕是：盡管他們已經忍無可忍，但又不想讓在意的人看到。

家裡可能有一個可愛俏皮的女兒，女人絕不希望她看到自己儀态盡失的時刻。

家裡可能有一個崇拜父親的兒子，男人絕不希望他看到自己挫敗低落的瞬間。

家裡可能還有老邁的父母，他們絕不希望自己用盡力氣維系的和睦假象，在老人面前蕩然崩塌。

所以，他們最終達成了難得的默契：出來街上吵。

你看，成年人的崩潰，才不是說來就來。

真相是，哪怕瀕臨崩潰，你也根本不能随時随地顯露。

因為你恍然發現：人到中年，身邊都是需要依靠你的人，你卻沒了任何可以依靠的對象。

中年人，沒有脆弱的權利，也承擔不起失控的後果。

範玮琪在歌曲《可不可以不勇敢》裡唱：

我們可不可以不勇敢/當愛太累夢太亂沒有答案。

但最後，她提出的解決方案是什麼？

也不過是：難道不能坦白地放聲哭喊。

不然，還能怎樣？

哪怕忍無可忍，也隻敢背着人，偷偷崩潰，一小會兒。

然後擦幹眼淚，假裝熱情，若無其事地繼續回歸現實。

是的，你滿心厭惡，你無可奈何，卻逃無可逃。

這大概才是成年人的生活，最難堪的一面。

二、為何終究活成了自己讨厭的樣子？

“這一點兒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假如回到10年前，我一定要選擇另一種人生。”

“我無比讨厭現在的自己，可是不知怎麼，就活成了這樣。”

從身邊很多中年朋友口中，我聽到過太多類似的遺憾。

為何我們似乎終究都會活成自己當年讨厭的樣子？

大仲馬在《基督山伯爵》裡說：上帝給了人們有限的力量，但卻給了人們無限的欲望。

我們想要的太多，我們總在不停地追逐，這是人性使然。

可是能力有限、時間有限、生活又不斷給予重壓和暴擊，逼迫我們不斷做出選擇：

要名還是要利？要探索還是要安全？要自由還是要責任？要身體還是要生存？要工作還是要尊嚴？……

慢慢你甚至發現，有時候兩個選項都很糟，你卻必須不得不選擇，相對不難堪的那一個。

最後你終于得出結論：面對現實，融入現實，跟着輪回一起走。這樣是最安全，也最有效率的活法。

因此多年之後，兒時的屠龍少年，可能會變成惡龍本身。

滿眼星辰的追夢者，可能會變成混吃等死的油膩大叔。

溫馴恭謙的小媳婦，可能會變成刻薄的婆婆。

當你在凝望深淵，深淵也在凝望你。

誠如紀伯倫在一首詩裡寫道：“當它鄙夷一張醜惡的嘴臉時，卻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我們一度憧憬的未來，變成了一場輪回的悲劇。

三、什麼是值得向往的人生？

活成自己讨厭的樣子，聽起來很遺憾，但也未必可恥。

也許面對生活，每個人都該學會，恰到好處地低頭。

低頭未必是示弱，也是成熟。

因為當你足夠成熟，你可能會看清三件事：

第一、慢慢變成自己“讨厭”的人，是成長的必由之路。

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和護送唐僧西行最終成為鬥戰勝佛的孫悟空，本就是邏輯自洽的同一個人，隻是代表了成長的不同階段。

年少時，鮮衣怒馬，隻為自己活，情懷比天大。

長大後，有了在意的人，有了感恩的心，因而對生活有了敬畏和責任。

第二、你曾經的“讨厭”，可能本來就是錯的。

當你隻會從單個視角出發看問題，你的世界會很狹窄，你看問題的角度也會很偏執。

唠叨的父母、愛出風頭的朋友、溜須拍馬的同事、察言觀色的上級、沉默的大多數，他們真的有那麼讨厭麼？

變成他們，真的有那麼不堪？

未必。

那可能隻是他們與生活連接的方式，是他們為自己穿的保護色。

趨利避害，自我保護，是生命的本能。

你遲早也會找到自己的保護色。

第三、每個人都将面對必然失去的事實。

成年人的世界，從來沒有兩全其美。

所謂“好的人生”，也從來找不到一個範式來定義。

就像我們永遠不會知道，天亮以後，那對大街上吵架的中年夫妻，會去往何方。

也許，他們會和解。

可能男人會又一次想起，女人曾是他心中唯一的白月光。她的笑容，曾經一度讓他沉醉。

可能女人也會又一次想起，男人曾是她一生認定的守護者。他寬厚的臂膀，是她安全感的來源。

盡管他們之後還會吵架，但在日複一日的怨怼和争吵中，他們最終，白頭偕老。

這是一種缺憾嗎？未必。

當然，也許他們是真的忍無可忍。

他們去了民政局，斬斷過往，一别兩寬，開啟各自新的篇章。

兩種不同的價值選擇，沒有高下。

但任何一種，都一定會失去。如果當事人能夠坦然面對，就很好。

我前幾天在朋友圈提出了一個假設：

假如你去一個城市出差，隻有一頓飯的空餘時間，你會選擇和誰一起吃飯？

1.大學同寝好友；2.關系好的前同事；3.大客戶；4.待成交的潛在用戶；5.興趣相投的網友。

結果超過80%的人，都毫不猶豫選擇了4。

他們的解釋是：潛在用戶當然要乘勝追擊，搞錢最要緊。因此，他們願意把其他的，都放在一邊。

這很好，我非常理解。

但我也很慶幸，那一晚，我最終選擇了1。

我去見了我大學室友，他和我沒有業務往來，但是我關系最好的兄弟。

盡管這個選擇，大概真的讓我錯過了一個極有可能的訂單，誰知道呢。

我唯一知道的是，不管路怎麼走，天始終會亮，太陽一樣升起。

而面對讓你難堪的生活，什麼是積極的人生态度，和值得向往的人生？

羅曼羅蘭已經給我們做了最好的注解：世上隻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認真而順遂内心地活着，就是值得向往的人生。

共勉。

作者：焱公子，内容商業顧問，暢銷書《能力突圍》作者，主營IP打造及内容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