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甯》可以說是《聊齋志異》中最好的短篇小說,而且是蒲松齡最喜歡的一位女性。
因為,“封建女性”是壓抑的、是被束縛的、是沒有自我的......
但是蒲松齡筆下的“嬰甯”确是天真浪漫、聰慧可人、賢淑能幹、大方幽默、熱愛生活、追求美好、孝順識大體......在蒲松齡心目中,嬰甯就是一位大智若愚的自由女神。
我們來一起看看這位“如嬰兒般安甯的”自由純真少女——嬰甯吧!
嬰甯是誰?
- 嬰甯的名字
“嬰甯”,是蒲松齡給這位傳奇女性起的名字,像“嬰兒一般安甯”。
我們常說“赤子之心”,什麼“赤子”,就是指的“剛出生的嬰兒”。
嬰兒剛出生的時候,是最純潔、最真實、最本真的人的樣子。
那時的我們,沒有世俗禮教所束縛,我們餓了就吃,渴了就喝,難過了就哭,高興了就笑,我們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莊子·大宗師》裡說“殺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為物,無不将也,無不迎也,無不毀也,無不成也。其名為撄甯。撄甯也者,撄而後成者也。”
意識是說:摒除了生,也就沒有死;留戀于生,也就不存在生(生死是相對的)。作為事物,“道”無不有所送,也無不有所迎;無不有所毀,也無不有所成,這就是“撄甯”。“撄甯”,就是說不受外界事物的紛擾,然後保持心境的甯靜。
不知道蒲松齡有沒有借鑒參考隐喻莊子的“撄甯”,但是保持心境的甯靜,像嬰兒一般的安甯,确實是為“嬰甯”這個人物定了一個基調。
- 嬰甯的出身
這嬰甯是一位狐仙所生、鬼母(死去的人)照料長大的純真少女。
她生活在亂山重疊,山谷寂靜,渺無人煙,空氣清新的像被染成了綠色一樣,讓人身心舒暢,沒有車馬喧鬧,隻有飛鳥隻有翺翔的一個“綠野仙蹤”之地。
她芳齡十六,容華絕代,笑容可掬,是一位無論何時何事,都喜歡笑的姑娘。
用她的鬼母來說就是:十六歲的姑娘了,還天天傻呵呵地笑個沒完(十六歲,呆癡才如嬰兒)。
嬰甯的幾個特點,融合了蒲松齡對封建女性的幻想。
用笑化解人間煩惱泰戈爾說: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
嬰甯從小由女鬼母親撫養長大,又成長在那樣的與世隔絕的“綠野仙蹤”之地,完全脫離俗世,純真自由,她愛笑,“笑”就是她最大的特點。
封建社會的少女是不能笑的,或者是偶爾笑不露齒的含蓄一笑,但是嬰甯她對任何人、事、物,都是笑呵呵的。
文中的嬰甯有不同的笑的表現“忍笑而立”、“複笑不可仰視”、“笑聲始縱”、“狂笑欲堕”、“孜孜憨笑”、“濃笑不顧”.......嬰甯的笑是如此的天真,如此的真誠,以至于嫁到王家之後,婆婆幾次說她,她都不管不顧,就是想笑就笑了。
嬰甯笑的很美,即使大笑也不失嬌媚的神态,每個人都喜歡看她笑,每個人都願意和她交朋友,嬰甯的笑是發自肺腑的,所以會有非常強的感染力。
婆婆生氣的時候,嬰甯來到面前,一陣笑來,婆婆的氣立馬煙消雲散;
仆人丫鬟們犯了錯,害怕受到責罰,都來求嬰甯,嬰甯會先到婆婆那裡說一下,然後犯了錯的人再來認錯,都會得到饒恕。
俗話說:愁是一天,樂是一天,與其愁,不如快樂過好每一天,人生短暫,學會苦中作樂。
這嬰甯就是天生的不知愁,心裡眼裡隻看到美好的事物,才會如此的開心的笑吧。
家和萬事興,家裡有一位這樣的愛笑的姑娘,凡事都哈哈哈一笑而過,人們怎麼會不喜歡她,好運怎麼會不眷顧她呢。
幽默風趣,大智若愚唐伯虎的《桃花庵歌》中有一句我們耳熟能詳的詩句:“别人笑我太瘋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鬼母說嬰甯“十六歲,呆癡才如嬰兒”,如果真覺得嬰甯是真的癡傻呆,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嬰甯性情中有真、純,而且還有一個“慧”,這個慧就是“看似瘋瘋癫癫,實則大智若愚”。
1.鬼母面前戲言
王生為她癡迷,對她說“我對你的情,是夫妻之情,是同床共枕的情誼。”
這嬰甯跑在鬼母面前說“表哥說,他要和我一起睡覺。”
别說王生當時吓得心驚膽戰,連我這個現代人讀了都瞠目結舌。
而實際上文中鋪墊了鬼母耳背,當時沒有其他人,隻有王生和嬰甯,嬰甯說出這話來就是為了“調戲、捉弄”王生的。
2.凡事心裡有數
自從嬰甯在鬼母面前“胡說”過之後,二人即使成了夫妻,王子服也擔心嬰甯口無遮攔,在外面會說他們二人“夫妻密事”。
可是這嬰甯嘴卻變得嚴了起來,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再透露半個關于夫妻恩愛的事情。
别看嬰甯表面嘻嘻哈哈,其實是“啞巴吃餃子,心裡有數”,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明白得很。
3.善惡明辨
嬰甯對誰都樂呵呵的,開始看到這位鄰居的兒子,也沒有多想,仍舊笑呵呵。
誰知,鄰居的兒子竟生了貪念,觊觎嬰甯美貌,意欲不軌。
嬰甯施法,讓這位鄰居的兒子受到了懲罰。
什麼人想幹什麼,自己應該怎麼做,嬰甯心裡更是有杆秤。
自然綻放的自由之花
花,是大自然最美的饋贈,是生命的純真與活力的體現。
嬰甯愛花,花的美好寓意也被蒲松齡引申到嬰甯身上。
王子服第一次與嬰甯見面時,嬰甯就是手持梅花,掉落的梅花被王子服珍藏,成了一份寄托相思的信物。
王子服第二次見到嬰甯,嬰甯由東而西,執杏花一朵,俯首自簪。
婚後的嬰甯,更是将她愛花的癖好表現的淋漓盡緻,她到處尋找好看的花,甚至偷偷把自己的首飾典當購買花。
她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把家裡變成了花的海洋。
大自然的花是如此美麗,如此天然,嬰甯就是這世界上綻放的一朵自由純潔的花。
至真至情,孝順感恩嬰甯愛笑,但是愛笑的嬰甯有一天卻流着淚像王子服訴說了對于鬼母的牽挂。
由于婆婆和王子服對嬰甯非常好,所以嬰甯像王子服道出自己出身,并說出鬼母孤零零一人在山坡上,在九泉之下也深感悲涼。
王子服将鬼母的遺體掘出,與嬰甯的父親合葬,鬼母從此安甯。
嬰甯一個狐仙之女,卻能對養大自己的鬼母有如此深情,自己生活安甯了,卻不忘鬼母的養育之恩,情動之處竟恸哭不止,這是真情流露。
可見“孝道”不僅是人應該守的,連鬼狐都懂得此中道理。
《嬰甯》故事最後,蒲松齡給嬰甯下了一個的結論:
異史氏說:“看她沒完沒了地憨笑,好像是完全沒有心肝的人。可是牆腳下的惡作劇,她的聰明機智誰能比得上呢。至于凄切懷戀鬼母,笑反而變為哭。我嬰甯近乎是用笑來隐藏自己的人了。私下聽人說山裡有一種草,名叫“笑矣乎”,聞一聞它就會笑得無法停下。在房子裡種上這一種,那麼合歡花和忘憂草,都不美了;至于解語花,更嫌她故作姿态啊。”
嬰甯是用笑來隐藏自己的人,她的笑是大智若愚的真智慧,是化解人間煩苦的解語花。
嬰甯的悲哀
鄰居的兒子意欲對嬰甯不軌,受到了嬰甯施法處罰,最後不治而亡。
這件事卻為王子服一家惹來了麻煩,鄰居家将王子服告到衙門,幸得縣太爺深知王子服的為人,公正處理,予以駁回,但是嬰甯卻感受到了婆婆的管教。
婆婆教她:憨狂爾爾,早知過喜而伏憂,如果不是縣老爺明察秋毫,嬰甯就要對簿公堂,丢了王家的臉面了。
自此,嬰甯“矢不複笑。”
可是婆婆又說:不是不叫你笑,而是說該笑的時候笑!
蒲松齡用這個“鄰子暴卒”的事件,讓天真爛漫坦蕩真誠的嬰甯屈服在了“世俗、禮教”之下。
嬰甯是生長在人家的“天然花朵”,是“真性情”的化身。
然而,從小在鬼母撫養下長大的嬰甯,為了愛情來到了世俗世界中,這位“自由天使”,從天上一下拉倒了人間。
在這個刀光劍影的渾濁世界中,是容不下純真如嬰兒般、不設防的真性情的。
蒲松齡賦予了嬰甯封建女性所缺少的美好品質,毫不誇張地說,嬰甯就是代表了蒲松齡對封建女性的所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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