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長一段時間沒有寫我和陳先生的故事了，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多事情不想忘記卻會跟着歲月消逝，我害怕遺忘，終究提筆，記下往昔種種。

10月2日，我跟随陳先生去他家裡，那是一座沒落了的小鎮，聽陳先生說，80年代的甘河子被譽為“小上海”，那時候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繁盛之境可見一般。行車近2個小時，越過稀疏的灌木，土白的荒漠，我們緩緩駛入一條通向那座遙遠寂靜之城的公路。後座的車窗拉下一條小縫，我看着窗外，絲絲涼風拂過臉頰帶着深秋的甘冽，溫暖的陽光一度讓我想要閉上眼睛，可是藍天白雲過隙處，皚皚濃煙如霧直入雲霄，濃郁的工業氣息充斥着這裡，曾一度繁華今亦一度凋敝。

當車輛開進小區門口的泥石路上時，片片黃葉輕輕凋落，交縱的樹枝影影綽綽，我不禁感歎仿佛自己置身一處悠然靜谧的老街，仿佛那本身就是我所希望的安靜，又有一種“曲徑通幽處” 和“人約黃昏後”的暗暗情愫，這是道不明的，便不說罷。

陳先生對家鄉的記憶至深，每每說起來都若一幅幅生活畫卷，在我眼前鋪展開來，我也甚覺得這時節正好，給他的回憶添了一筆柔軟的色彩，看在眼裡都是濃情。我喜歡聽陳先生說，說那些道不盡的從前和真真實實的現在，他每說一句，眼裡就有光彩，我想我願的是那光彩常在。

新疆阜康市甘河子鎮

踏進陳先生家門的那一刻，我的一些小緊張一晃而過，在看見陳叔叔和伯母，還有他的外公外婆、二姨等衆人時，我心裡又恢複了平靜，我一直都認為，對待愛人的家人就如同對待朋友一般應不緊不慢，松弛有度方可，我不見外倒也覺得自己識趣。陳先生家裡裝潢以藍白色調為主，室内也是包陽台設計并且養了許多綠植，陽台壁角一側還安置了一尊魚缸，裡面是陳叔叔心愛的深海魚，色彩斑斓極是可愛。在客廳和陽台交界處，兩邊分别是滿盆的綠蘿，蜿蜒攀爬到了牆頂，形成了一道綠植屏障，煞是好看。

和陳先生吃過午飯，他帶着我出來散步，我也想去走走，那些年陳先生走過的街街角角，看看陳先生生長的地方，那些模樣是以哪種形式存在。

我煞是喜歡這一排楊樹的，走在樹衣下仿佛自己也成了這冷暖相宜的景色，秋天總是能讓我放慢腳步。

我給陳先生拍了幾張照片，他那時正在打電話，我覺得這一派景象十分喜眼，便快速拿出手機記錄了下來，看他，笑的那般甜蜜。我不愛給自己拍照，但給别人留影紀念卻是一大興趣，有那麼一刻，我想等到了兩鬓斑白、雙眼昏花的時候，再拿出來瞧瞧看看這人這景，濁目是否能有清淚流淌下來呢。

我們一邊走着一邊閑聊，走了大約1公裡就到了一處公園，公園深處是一座高山，它仿佛是被這山和天深藏着的一方寶地，間有老者相依細語，有頑童追逐嬉戲，有情侶閑步慢話，也有少年安度春華，有刺玫有節節高，有蒲公英有三葉草，我慢慢看着，陳先生說他兒時少年都在這裡玩耍過，現在要比從前建得更好了，還有了一處不大的踢球場，我一邊聽一邊摘下一朵淡紫色小花兒，先插在他的發間，看了看覺得模樣不妥，又拿下來墜在我的耳邊，正了正身子瞧他，他看着彎眼笑道，真好看！

從公園裡出來，陳先生準備帶我去他的小學學校，我的好奇之心又被吊起來啦，高興之餘也想着有機會帶他去走一遍我兒時戲耍的地方。

正值國慶節，學校都已放假，值班室有一位大哥，見我二人在門口，我給他大聲說陳先生曾在這裡上小學，大哥笑了笑就開了門放行。

學校的書香氛圍是其他任何建築不能比拟的，踏進校園的那一刻，我再次被這種清澈透亮的感覺席卷全身，原來甚是想念。這裡還盛開着鮮花，朵朵嬌豔，陳先生曾經讀書的教學樓依然巍然矗立在校門的正中央，後面是一方籃球場，旁邊安置了幾個健身器材，其中有兩個跷跷闆，我和陳先生一人坐一邊，一頭翹起一頭下落，陳先生憑借他的幾分薄力松松就能把一邊壓下去，我在騰空的瞬間心裡充溢着輕快的雀躍，那好像是，我又回到了童年時代。這小小籃球場的後面，是一個大工程，綠森森的草皮鋪滿了偌大的場地，觀衆台和主席台在碧藍的天空下透着耀眼的白光，陽光的炙熱籠罩着這裡，我霎時感覺到教育這項大工程從物到人都在昂揚闊步。

我們還去了陳先生念書的那間教室，裡面桌椅幹淨整齊地擺列着，後面一塊的黑闆上畫着黑闆報，窗戶台子上擺放着衆多綠植 ，講桌上兩塊幹淨的黑闆擦陪着一盒粉筆在桌子的一角靜靜守護着這一方天地，我拿起一隻白色的粉筆，寫下了陳先生的名字，再用黑闆擦擦去，黑闆上還是留下了灰白的粉塵印子，仿佛這一刻我才真實地走進了陳先生的純真年代。

和陳先生走過了學校，走過了幾戶泥牆素瓦，走過了幾座高低樓房，我們走到了這座甘河子的象征性建築——甘河子電影院。房前大門緊閉，用了厚重的鐵鎖勒着門把，從沒有完全閉合的門縫處看去，一陣陣黑暗撲面而來，深不見底。紅漆刷過的門框和舊迹斑斑的牆面似在低聲訴說，那段歌舞升平、燈紅酒綠的日子。陳先生笑着道，這裡是父母那一輩人的童年和青春，愛情、友情、家人、朋友，曾在這裡生機勃勃。我望着那幾個極具有年代意義的籃球架，心裡陣陣感慨，歲月易逝，都會一滴不剩。

我總覺得，和我談戀愛的人，他一定會在某個時刻某個地點感到疲憊，因為我要的愛太透明幹淨了。和陳先生在一起後，我依舊會感到孤獨，隻是這份孤獨是飽滿的。有句話說“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你的未來我奉陪到底”，現在想想其實你的過去我不必參與。這張陳先生與涼亭的合影，是他兒時拍過的姿态，那亭子名為“怡心亭”，關于這個名字，我曾猜想或許是心曠神怡，諸事皆宜的意思，但總覺得又不全是，如若包含了心悅神怡，伊人在畔的意思可能就成全了。

陳先生和怡心亭

亭子名意都已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何況愛情。我給陳先生拍照的時候，就像那段台詞說的一樣，想的是“所謂人生，人人都差不多，都八九不離十，隻是，好好保管自己的星星口袋才是最重要的”，為的是“就算八九不離十的人生中，有時候，也會出現一些閃閃發亮的東西，每當那時，别錯過它們，要好好收集在自己的星星口袋裡，隻有那樣，以後難過的時候，疲憊的時候，就能一顆一顆掏出那些星星，熬過那些時間了。”。

（2019年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