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唐門之外,悄然的琴聲在夜色中平靜地流淌着,伴随着七月間還帶着些許悶熱的空氣。
她,叫小柯。青蔥般的十指,在弦間遊走,但是她的眼睛卻一直注視着唐門的方向,遙想那個男子,那個唐門中唯一拿劍的男子。
她隻是不停地彈琴,幽思不絕如縷。
她,是一隻狐妖。
然而,她隻是一隻等愛的妖。
——千年孤寂,隻為等待那擦肩而過的輪回。
“無論如何,我終于找到你了。”她寂然凄美的眼神裡,閃過一絲似水柔情,暖暖的,甜甜的,像是月光中流出了蜜。
自從那一次在密林中遇見唐晨,她就知道,他,就是她千年等待、千年苦尋的那份愛。隻是,她不知道,他能否接受她這個妖,或者,他已經有了心上人……
一切的迷惘,一切的困惑,一切的憧憬與向往,盡在凄婉柔美的琴聲中飄蕩,那是訴不盡的衷腸,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
直至夜深,月兒被濃雲遮住,琴聲方歇,萬簌無聲。
……
玄天閣外,碧玉湖畔,他一襲青衫,手提寶劍,迎風而立。
“晨哥!你怎麼會在這裡?”唐白馨輕聲喚道。
“是馨妹啊,我在聽琴。”
“聽琴……”唐白馨嘴角翹起美麗的弧度,輕笑,“我怎麼沒有聽見有什麼琴聲?”
“琴聲已歇。”唐晨回過身來,“馨妹,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吧?”
唐白馨眼中掠過一抹凄然,歎息了一聲。
“怎麼了?”唐晨關心地問道。從小到大,唐白馨給人的印象,都是那麼清麗、淡然,隻是今夜,為何她眼裡會有凄然之色?
“晨哥,你愛我嗎?”唐白馨眼裡突然露出決然之色。
唐晨十分吃驚,他沒有想到唐白馨會突然這樣問他,他也從來沒有深思過這個問題,雖然當聽說唐白馨被當成中秋大會的彩頭後,他心裡十分不好受,但是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那是因為愛情,還是因為親情……
“馨妹你……”唐晨的心湖蕩起了漣漪。
“晨哥,帶我離開唐門,我們遠走高飛吧!”唐白馨的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她好希望唐晨現在就帶她走,逃離這壁壘森嚴、令人窒息的古老門派。
“走?”唐晨從小就在唐門長大,他已當這兒是自己的家,他還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永遠離開這個家。可是,現在,他是否應當在唐門和唐白馨之間作出選擇呢?
“為什麼要走呢?馨妹,是你不想嫁給唐雲,還是因為别的原因?”
“不因為什麼……晨哥,我就想讓你帶我逃離這裡,可以嗎?”
唐白馨眼中的期待變成了乞求。無論是唐門将她當成中秋大會彩頭這件事,還是紅袖陰招陷害她這件事,都令她感到十分傷心,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了。
“可是,這裡是我們從小長到大的地方,是我們的家,我們怎麼可以……”
期待變成了失望!渴望得到愛情溫暖的心,在這時冰冷了下來,兩行清淚,從她素淨的面頰上流過,如斷了線的珍珠,掉進泥土裡。她抽泣着,突然轉身,向玄天閣方向,飄然而去。
“馨妹……”唐晨的喊聲消失在風裡,沒有留住唐白馨的腳步。
“難道,我錯了嗎?馨妹,你為什麼要哭泣而去?”唐晨望着遠處消逝的背影,怅然若失,心中說不出的失落與難受。
在風中伫立了很久之後,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麼,眼神裡流露出決絕,斬釘截鐵道:“馨妹,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願意下嫁唐雲!放心吧,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中秋大會上,我都不會輸的!”
然後,唐晨提着他的劍,轉身離去。這個時候,他的心,與劍融為了一體。
雖然知道打敗唐雲很難!而且打敗唐雲後,他肯定會遭到内門的報複!可是,為了不讓唐白馨受到委屈,他毅然下定決心,一定要在中秋大會上,打敗唐雲!
劍影青衫,消失在碧玉湖畔。
夜風徐徐,山門靜寂。古老的唐門,就像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龐然巨獸,沒有人能夠預測到,這隻巨獸會在什麼時候醒來,張嘴露出鋒利的獠牙。
……
月華如水,一道白影,飛檐走壁,潛入唐門,正試圖繼續深入。
然而,這時,一道青影,飛上房檐,攔住了那道白影的去路。
這一道青影,不是别人,正是今夜負責外門巡視的唐晨。
“閣下是什麼人?深夜潛入唐門,意欲何為?”
唐晨注視着眼前這個一襲白衣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十七八歲年紀,儀态潇灑,他被唐晨攔住,卻一點都不緊張,反而搖着扇子,一派閑散懶慢的樣子。
“夜入唐門,當然是為了采花。我聽說,唐門有兩朵花,一朵叫白馨,一朵叫紅袖,這兩朵花,國色天香,傾國傾城。花開堪折,所以,今夜美景良宵,特來采摘,不知小哥你可否給個方便,讓我得償所願?”
白衣男子好整以暇地說道,那樣子,就像是在閑話家常,哪裡有半分的做賊心虛?
唐晨笑了。真的笑了。因為他已知道眼前這個白衣男子是誰了。
天下間,采花賊無數,但是氣質如此潇灑優雅,樣貌如此年輕俊秀的采花賊,卻獨此一家,别無分号。
唐晨沒有見過馬小英,卻聽過關于馬小英的傳聞。
馬小英,采花大盜!
馬小英,武林中最年輕的成名采花賊!
馬小英,有史以來,最受女孩子歡迎的采花賊!
與其他采花賊不同,他風流,但不下流,憐香惜玉,舌燦如蓮,許多大家閨秀都希望能夠與他共度一宵。
這家夥,處處留情,而且藝高膽大,據說曾經無數次夜入皇宮大内,與帝王家後宮三千佳麗雲雨風流,氣得皇帝廣發通輯令,以高達萬兩黃金的懸賞買他項上人頭。
可惜,至今為止,馬小英還在江湖上逍遙,繼續風流快活。
“你是馬小英吧,我聽說過你。”唐晨用饒有興趣的目光,打量着眼前這個俊秀的年輕人。
“我聽說唐門中有一個拿劍的年輕高手,名叫唐晨,不會就是你吧?”馬小英翻了翻白眼,問道。
“不好意思,本人正是唐晨。”唐晨笑着說道。
“呵呵,果然不錯!我本以為,至少能潛到美人房間,一親芳澤後,才會被人發現,哪曾想,才入山門,就被你發現了。佩服!佩服啊!”
“彼此,彼此!不過,白馨是我妹子,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如果你邪念不止,我勢必殺你!”唐晨的聲音突然轉冷。
“想殺我的人,數不勝數。不過,很遺憾,來殺我的人,都被我殺死了。”馬小英無所謂地笑笑,然後接着說道,“江湖人都知道,我馬小英有三個愛好。呵呵,我的這三個愛好,唐晨,你可知道?”
“好色、好酒、好武。我沒有說錯吧?”
“錯了!你将我三個愛好的順序排錯了!我馬小英,先是好酒,然後好武,最後才是好色!”
“這有什麼區别嗎?”
“當然有區别!如果你今夜請我喝酒,我那摘花之心、動武之念,便也歇了。”
“我沒有酒。”唐晨再次笑了。
“那就沒辦法了。你既然攔我摘花,又不請我喝酒,那我就隻好過一下手瘾了!”說完這句話,馬小英立即出手!
扇影披空,迅若驚鴻,如筆似刀,破章斬法。
馬小英的扇法裡,融合了刀法、劍法、書法、畫法!時而犀利,時而柔婉,時而大開大阖,時而精雕細刻,動靜得宜,快慢一體。與其說,這是一種克敵的技法,不如說,這是一種殺人的藝術!
唐晨手中的劍,并未出鞘,但他的人,已如一把出鞘的寶劍,鋒芒大盛!
一青一白兩道人影,矯如遊龍,在唐門外圍鱗次栉比的房檐上,躍高縱低,以快打快,瞬息之間,便交手了一百二十一個回合!
唐門外門中的高手,均已被驚動。
“哈哈,我有三四年沒有打得這麼痛快了!唐晨,我這一套披風扇法使了大半,居然還不能逼你寶劍出鞘,真是佩服!今夜摘花掃興,但能過一陣子手瘾,也算是不虛此行。改天,定會再來向你讨教。走了!”
言罷,馬小英收扇一笑,翩然退去。
唐晨不追,有兩個原因:一是自認為追不上,因為論速度之快,馬小英的輕功,絕對可以排進武林前十名;二是他不想追,因為馬小英雖然是采花賊,不過除了處處留情的名聲外,似乎并沒有犯下什麼不可原諒的罪行。
江湖中,因為有馬小英這一号人物,平添了幾分風流意趣,給人們在茶餘飯後,提供了不少令人愉悅的談資。唐晨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非要與這個馬小英過不去不可。
“想走?沒那麼容易!”一聲大喝,起自一處幽暗的房檐。
然後,馬小英就看到了滿天瑩藍的光點向自己撲來!
“暴雨天羅!”唐晨心頭微驚。他一眼認出,馬小英現在遭遇的,乃是在唐門暗器排行榜上位列第十一的厲害暗器——暴雨天羅。
暴雨天羅,顧名思義,這件暗器,以數量取勝,以全方位攻擊見長。器上淬毒,幽藍炫目,見血封喉。
隻有唐門内門中的核心弟子,才能擁有這麼厲害的暗器。
今夜施放這暗器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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