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溫手繪讀紅樓｜第113講

李嬷嬷大鬧賈寶玉房中，丫頭們勸不了，襲人被罵的隻有哭泣，賈寶玉也無能勸阻。李嬷嬷得莫大怨氣，無外乎是賈寶玉喜新厭舊引起。不過，連林黛玉和薛寶钗都對李嬷嬷不喜歡，可知喜新厭舊是人之常情。李嬷嬷恃寵而驕，确實也令人讨厭。

畫家孫溫創作的《繪全本紅樓夢》，将李嬷嬷被王熙鳳拉走的情景展現出來。王熙鳳摻着李嬷嬷，丫頭豐兒拿着拐杖，一陣風将她拉走，林黛玉、薛寶钗和丫頭們在背後偷笑，“虧得這一陣風，把這老婆子撮了去”。

李嬷嬷鬧，仗着老資格别人也弄不了。王熙鳳與賈寶玉同輩隻能對她讓三分。李嬷嬷一來不敢與王熙鳳對着幹，二來王熙鳳也給了她很大面子，也就半推半就地跟着去了。一場風波就此化為無形。

（第二十回）王熙鳳便連忙趕過來，拉了李嬷嬷，笑道：“好媽媽，别生氣。大節下老太太才喜歡了一日，你是個老人家，别人高聲，你還要管他們呢，難道你反不知道規矩，在這裡嚷起來，叫老太太生氣不成？你隻說誰不好，我替你打他。我家裡燒的滾熱的野雞，快來跟我吃酒去。”一面說，一面拉着走，又叫：“豐兒，替你李奶奶拿着拐棍子，擦眼淚的手帕子。”那李嬷嬷腳不沾地跟了鳳姐走了……

要麼說王熙鳳厲害，别小看她拉走李嬷嬷這段話。連拉帶打，隻要李嬷嬷不傻，都會跟着走。

一，王熙鳳兩提“老太太”，既是要李嬷嬷注意此時就在賈母院中，要知道規矩。也是提醒李嬷嬷，襲人是賈母的丫頭，要她打狗看主人。

二，擡高李嬷嬷身份，說她是“老人家”不跟新人一般見識。

三，說李嬷嬷看誰不好，她要去打，是将二人統一戰線。試問李嬷嬷如何敢用王熙鳳去打人？又被鳳姐同理心感動，也就消氣了大半。

四，王熙鳳說她炖了“滾熱的野雞，快來跟我吃酒去”，是轉移話題，不糾纏本就理不清的問題本質。

總之，王熙鳳三下兩下将李嬷嬷解決了。體現出她處理事情長袖善舞，幹淨利落的能力。

不過，這裡有個小細節在後文又再次出現需要着重說一下，就是王熙鳳愛吃“野雞”這件事。

王熙鳳說她炖着“滾熱的野雞”，不止一次出現。後文第四十九回王熙鳳在暖香塢堵住賈母，也說：“已預備下稀嫩的野雞，請用晚飯去，再遲一回就老了。”

王熙鳳為什麼那麼喜歡吃“野雞”，還都是對李嬷嬷和賈母這等老人說話？要分析這點細節，就要清楚“炖野雞”，是王熙鳳命運的重要伏筆。

王熙鳳判詞“後面便是一片冰山，上面有一隻雌鳳。其判曰：

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

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

“野雞”是王熙鳳“凡鳥”的象征。“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指的就是野雞。

王熙鳳對付李嬷嬷信手拈來；伺候賈母也是得心應手。周瑞家的說她一萬個男人不如，都證明她的厲害。可能力不過就像鳳凰裝飾的羽毛，一旦無法施展，就會像那沒有毛的“野雞”任人宰割。

李嬷嬷和賈母都代表賈家人，王熙鳳就是那被炖了的“野雞”。她一生的榮辱悲喜，都在這榮國府内。榮國府就像那炖雞的鐵鍋，王熙鳳就是那被煮得爛爛的野雞，任她曾經多風光，也隻是被人吃幹抹淨的結果。

所以，王熙鳳愛吃“野雞”，才是她出場，幹淨利落解決李嬷嬷大鬧賈寶玉房中，最需要關注的一個小細節。李嬷嬷有李嬷嬷的任務，王熙鳳有王熙鳳的任務，正是各得其所。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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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80回本 ；

《紅樓夢》程乙本·啟功校訂；

《紅樓夢》繪全本·清·孫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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