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清淺
電視劇《山河月明》裡,聰明的胡惟庸下線後,輪到姚廣孝充分展現聰明才智。早在朱棣去向他問計如何脫身錦衣衛回到北平就藩時,他就看清朱元璋想以功名利祿将天下英雄盡收彀中的計謀,而此時的朱棣卻對其老父親的這一套路完全看不出來,還為老父親招不到人的局面煩惱,難怪姚廣孝在誇了他一番後又說他還差那麼一點點。直到朱元璋頒發廢除宰相的诏令時,朱棣才知道自己差的這一點點是差在哪裡。
朱棣執掌錦衣衛後,辦了兩個大案,即胡惟庸案和空印案。這兩個案件讓朱元璋怒殺一千多名官員,要說胡惟庸的黨羽因貪污腐化在胡戳庸案裡被殺是一點兒也不冤,但空印案中的不少官員就死得很冤了,這些官員們并不存在結黨營私、中飽私囊之行,不過是為了克服交通不便、提高工作效率才不得已而搞一堆蓋了章的空報表到京城與戶部對賬,其中不乏忠誠、正直之士。在兩大案之前,錦衣衛本就因權力過大以及甯可枉殺不可錯漏的行事作風飽受诟病,兩大案尤其是空印案出現後就更是如朱棣說的被人視為洪水猛獸了。
為讓皇帝裁撤錦衣衛,百官聯名上書進谏,天下士子以拒絕入仕相要挾。于是就有了兩大案件後,吏部征召官員,來應召的隻有從前的十之二三,有的人還放言,隻要執掌錦衣衛的朱棣還在一天就絕不入仕。
這讓朱棣有些怕了。之前胡惟庸帶着百官鬧事要裁撤錦衣衛時他是一點也不怕,因為他知道那是胡惟庸在背後搗鬼,而現在要聲讨錦衣衛的官員則是從兩大案件中全身而退的正直官員,其中還有夏原吉這樣在朝中有名的、被皇帝親口誇獎過的正直之士,此外還有天下士子。對于這些人是不能罰的,更不能殺,不然不就跟已經覆滅的北元一樣殘暴了麼,屆時大明江山就難保了。
朱棣作為查處兩大案件的錦衣衛頭子,處在這風口浪尖上,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惹不起這聲讨潮,想着躲——回北平就藩,這樣可以少聽到那些聲讨的聲音,部分臣子也沒法再拿他呆在南京不走、不去就藩說事了。此時,他内心應該還擔心自己老子會為平複百官和士子的聲讨把他殺了,趕緊回北平有點安全感,可朱元璋卻不讓他走,這讓他更覺煩悶,便找了姚廣孝問計,抱怨完别人把他當洪水猛獸後,還說起當年漢武帝誅殺了推恩的主父偃,以平劉氏宗親的憤怒的事,并說“我大明如今這根弦繃得太緊了,但若想弛一弛,又不知道該如何弛法。”雖然他是畏懼自己老爹拿他的命讓百官、士子消氣,但對别人絕對不能這麼說。
對朱棣的變化,由單純少年變成比較成熟的皇子,還知道當下王朝與臣子、士子的緊張局面急需破局,姚廣孝很是高興,說真是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但殿下就差那麼一點點,殿下你可是忘了陛下是個什麼人。
姚廣孝應該是沒告訴對方其中的玄機,而經姚廣孝這一提醒,朱棣也還是沒想明白自己老子下一步要走什麼棋,太子朱标也不知道老父親的心思。因此,心疼弟弟的朱标讓僧人給那些在兩大案件中被殺的冤枉之人超度時,對朱棣說他要回去勸勸老父親讓弟弟年内去北平就藩,朱棣聽了後很高興,并不知道自己老父親早就想好破局的應對之策,而這一計策的實施意味着朱棣一時半會兒走不了。
就事論事的話,處理完胡惟庸案和空印案後确實沒朱棣什麼事了,而且作為已經成年、成家的皇子,按規定是該回他的封地北平就藩了,而這也是朱棣辦完案子後他及妻子所期盼的。可朱元璋卻不讓他走,這是打的什麼算盤呢?是打的制度改革的大算盤,即廢除宰相制度,由皇帝親自管轄六部,同時設六科以及立都察院,讓都察院監督百官,而六科與都察院相互監督,這一廢一立,就是朱元璋跟朱标說的他要幹的兩件千古未有之事。
朱标為讓朱棣如願去北平就藩到朱元璋面前說情時,朱元璋就知道兩個兒子都沒看明白他心思,對此是既高興又有所抱怨,高興的是沒人比他聰明,抱怨的是沒兒子明白他心思,為他分憂解難——你們呐,一個呢每天想着怎麼全身而退,另一個呢則整天琢磨着什麼才叫兄友弟恭,沒一個肯替他老父親分分憂、擔擔擔子的,真是養了兩個好兒子呀。随後又說,他賜了胡惟庸自盡,砍了塗節、徐铎,還有幾千個腦袋,一下子騰出這麼多位置來。這朝廷四處征辟,卻那麼多的人拿着朝廷的征召當草紙用。你老父親不得好好琢磨琢磨。
看着老父親毫無煩惱地笑着說“琢磨琢磨”,朱标就知道他老子想好應對之策了,忙着恭維自己老父親。随後朱元璋說要重開科舉,對前宰相韓國公李善長謀劃的重登宰相之位的陰謀,他要再幹兩件千古未有之事,以示回應,還要朱标回去告訴朱棣,說他這兒還用得着他,等這件事忙完了,他自然放朱棣滾蛋,還讓朱标到時不許再保着他。
緊接着朱元璋就幹了他所說的兩件千古未有之事,頒诏廢除丞相,設置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門。對這兩件大事朱标或朱棣應該都猜着了,所以當朱棣帶着鐵铉見朱元璋後,面對鐵铉勸他求陛下裁撤錦衣衛時,暗示他少說話,靜待皇帝部署“陛下明日要頒诏了。”
這诏令,早在姚廣孝預料之中。朱棣看着诏令也頒了,老父親還是不讓他走,還讓他陪朱标巡視漕運,又急了,雖說新诏令一頒自己是不那麼惹眼了,但面對老父親向自己賣關子,大舅子徐允恭對他有誤會,妻子徐妙雲主張讓他與徐允恭的誤會繼續下去,免得給人結黨營私之嫌,懷疑他這藩王與朝臣來往過密,又煩悶了,他希望跟自己老父親既做君臣,又做父子,希望能快點回北平,同時又不讓父親多心,也别落人口舌,于是,又來向姚廣孝問計。
姚廣孝不直接說出對策,隻表示對朱元璋的新政的認可,說陛下将大都督府一分為五,把大明朝那些文武權臣想篡政的門路都給堵死了。而陛下為什麼選擇這麼特殊的時間點呢?眼下呀,我大明朝是人心惶惶啊,這于朝的官員會怎麼想,于野的士者又會怎麼想?殿下之前來見老衲,跟老衲說,大明這根弦繃得太緊,該松一松了。其實,陛下也是這麼想的,但陛下跟殿下想的可不是一回事。陛下是以功名利祿為釣餌,要把天下的英雄盡收彀中。
這番話朱棣聽明白了前半部分,眼下人心惶惶,若老朱這麼把他放回北平,那别人還不以為老朱又讓能幹的四兒子到邊關去動一批武将了,到時人心更慌了,說不定有武将要造反呢。留在京城,也不再領着錦衣衛四處查案,邊關的将領才更放心些,對文臣來說,隻要他不再有大動作,慢慢地也不再盯着他了。但對以功名利祿釣天下英雄就有點迷惑了,反問對方“功名利祿,盡收彀中?”
姚廣孝解釋說,陛下讓六科監督六部,讓都察院監督百官,而六科與都察院又相互牽制,天下的文武百官稍有風吹草動可就盡在陛下掌握之中了。不管是六科給事中,還是都察院的禦史,他們可都是七品官啊。在中書省的時候,一個小小的七品官,想升到什麼宰相、禦史、侍郎那得熬多少年哪。可眼下卻不同了,隻要陛下一道谕旨,馬上就會升為要職,成為天子近臣。殿下,這麼大一份功名利祿端出來,天下的學子還能按捺得住嗎?
然而,一下子搞那麼多天子近臣,萬一他們圖謀不軌咋辦呢?這些其實不用擔心,姚廣孝說,這些給事中和都察禦史,雖然他們權重,但是位卑呀。哪怕他們就像胡惟庸那樣再想禍亂朝政,可沒那麼容易了。這就是陛下的精妙之處。陛下是開創之主,何為開創?那就是立典章制度,讓萬世效法。大明朝有了諸般法度,那些個權相、文武權臣、内宮就再也别想禍害我大明了。
經這麼一解釋,朱棣放心了,他不用再擔心他們老朱家的江山招不到人了,也不用擔心自己和錦衣衛再處在風口浪尖上了。對于這個新诏令以及重開科舉,于他而言都是好事,這幾個事情一來,誰還有空糾着錦衣衛和他呢。
都察院的設置某種意義上不就替代了錦衣衛監督百官嗎,這是一種禮制,與鐵铉常挂嘴邊推崇的禮法算是一脈相承,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是不會再鬧了,真再鬧那就是不識好歹,何況他們還得忙着适應新制度,應對監察他們的都察院呢。至于士子嘛,之前未開科舉,那征辟、薦舉制度貓膩多,士子作為讀書人,更樂于接受科舉這選拔官員的渠道,科舉一開都忙着準備科舉考試呢,畢竟考上了離高官厚祿或給皇帝當女婿就不遠了。
姚廣孝對朱元璋诏令的解釋是很好地回應了他之前說朱棣還差那麼一點點的話,朱棣經過歲月的洗禮是成熟了很多,進步很大,可是跟朱元璋比起來還差了些。面對百官聲讨和招不到人的困境想不出法子,而朱元璋卻早就想好了破解之法,而朱棣卻遲遲才看出來,且對這新诏令背後的意思還看得不太明白,直到姚廣孝告訴他皇帝這是通過立典章制度,設置多個天子近臣的崗位,以功名利祿吸引人才,解決招不到人的問題,同時搞制度相衡,往後不太可能再出胡惟庸那樣的事,才知道這诏令的諸多意義。
遇上姚廣孝這樣的聰明人是朱棣的幸運,若無他輔佐往後的朱棣就不太可能登上皇位,但對朱允炆來說卻是災難。姚廣孝努力隐藏自己,之前把鐵铉帶到朱棣面前,交待朱棣不要告訴任何人鐵铉這重要證人得以存活有他功勞,之後又一直潛藏于寺廟,仿佛就是為了不讓朱元璋發現自己,好在老朱去世後幫朱棣搶皇位。要是老朱知道有他這樣的聰明人,說不定朱标死後大殺功臣時就會把他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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