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我們提過,别人家的孩子白居易,憑實力考中進士入了體制。為此他還頗為沾沾自喜: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
因為他那一屆總共就錄取了17個人,其中他最年輕。
而那年,他27歲。
當時,他沒看到,和他同年齡的劉禹錫早6年前就考入體制,到二号老闆----太子的班子裡打過醬油了。
是的,劉禹錫的早年經曆,完美地诠釋着“成名要趁早”、“年輕人前途無量”這些老話:
21歲中進士;
24歲任太子校書;
丁憂;
29歲被杜牧他爺爺------節度使杜佑提拔;
31歲當禦史;
33歲被革新派看重,成為一号老闆----順宗的左膀右臂,負責财政部的工作。
此時,前途一片大好!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不,應該是“塞翁得馬,焉知非禍”------
一号老闆因身體不好,換人了!
革新運動幹了不到半年,叫停了!
-新老闆憲宗厭惡革新派,殺了兩個領頭的,再将劉禹錫和另7個眼中釘一起,打包踢到了遠州待着,并且明說了:就算天下大赦,這幾個人也不準回朝。
面對大老闆的強力打壓,尋常人就算心裡不同意背後畫圈圈,但面上也該三緘其口。
可劉禹錫不!
他是堅定的革新派,踢到鐵闆也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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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遠州一待9年後,劉禹錫們終于被召回京,可這哥們看到朝中多是新面孔,改革主張大都被廢止時,怒了!
詩豪劉禹錫揮出了他鋒利的武器-----譏諷詩:
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觀裡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
(《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
這一舉動,激起了大老闆和同僚的不滿,“喲呵,不服氣!那接着涼快去吧!”
然後,劉禹錫又被打包,踢到了更遠的地方。
這下,劉禹錫終于消停了吧?他還不!
他作《百舌吟》、《聚蚊謠》、《飛鸢操》、《華佗論》等詩文,花式諷刺巧言谄媚的官員、陰險毒辣的官僚、看上去威武但心地卑鄙的大地主階級保守派,妄殺無辜的“執柄者”。
于是,他也被一貶再貶,硬是被貶了14年!
劉禹錫的人在貶圖
23年被貶在外,頭發都白了的劉禹錫終于回京了!
屁股還沒坐穩,劉老爺子就特意跑到玄都觀。還是那個地方,還是那把武器,還是那個配方:
百畝園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再遊玄都觀》》)
這個騷操作,很劉禹錫!
長安上空仿佛都能聽到頭發花白的劉老爺子,叉腰仰天大笑的得意笑聲:“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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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我們以為,劉老爺子這23年時間都跟鬥雞似的繃着,心裡憋着一股郁氣,那可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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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禹錫的确是堅定的新政擁護者,若有交鋒便亮劍。但他對自己酸爽的人生際遇,其實态度卻非常豁達。從他被貶時的詩文可見: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秋詞》)
在被貶到四川一個十八線小縣城夔州時,他特意收集當地的民歌,用以創作他的詩歌,便有後來脍炙人口的《竹枝詞》: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中唐好筆友白居易曾為他鳴不平:
……
詩稱國手徒為爾,命壓人頭不奈何。
……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醉贈劉二十八使君》))
劉禹錫回贈: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
一艘沉船旁還有千艘船在航行,一棵樹枯萎了還有萬棵樹煥發生機。盡顯樂觀、豁達。
可能真是天助自助者。劉禹錫在70古稀之年,升任禮部尚書,迎來事業第二春。雖于一年後逝世,但也算對這堅韌鬥士漫長堅守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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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劉禹錫能将堅韌和豁達這麼矛盾又完美地糅合在一起?
是因為他淡泊名利嗎?
就像他在《陋室銘》中所說: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那有何陋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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