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題:香積寺真香!)
去年“七一”剛過,趙正永去了一趟香積寺。
67歲的他看起來依舊精神爍爍,純黑短袖T恤紮進皮帶裡,冒着中雨,穿過山門,拾級而上,方丈本昌大和尚親自出門迎接。
彼時,商人趙發琦舉報材料中的另一重要角色、曾任榆林市委書記的胡志強落馬不久,那尊兩米高的翡翠玉觀音,最終沒能保佑他。
但趙正永還是決定走一趟佛門,大家都說,“去過香積寺,平安又無事。”
此後,其再無公開露面。
央視新聞專題片《一抓到底正風紀》,這位“時任陝西省委書記”,連出鏡思過的機會都沒有。
佛曰:“淨化自己完全在于自己,别人無法代替。”
一
關于趙正永的傳言,曆時彌久。
爾今靴子落地,回頭再看數日前那部專題片,别有意味。
數次批示,查而不實,乃至讓中紀委副書記帶隊查違建别墅,這也是頭一遭。
2014年5月13日,就秦嶺北麓西安段圈地建别墅問題作出重要批示,要求陝西省委省政府主要負責同志關注此事。
根據原陝西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的劉小燕回憶,兩日後,省委辦公廳收到中辦督察室傳來的的重要批示。時任省委的主要領導批示:由省委督察室會同西安市,盡快查清向中央報送材料。
彼時的這位省委主要領導,其實就是當時的陝西省委書記趙正永。對的重要批示,趙顯然是沒有放在心上,省委如此,層層傳遞之下,到了西安市更是如此。
當時的陝西省委常委、西安市委書記魏民洲,爾今身陷囹圄,卻還在片中侃侃而言,反倒是與秦嶺整治有着重大關聯的“省委主要領導”,未見出鏡。
《一抓到底正風紀》新聞專題片
應該不會是身體的問題,畢竟退休多時的他,早前還去了一趟秦嶺腳下的香積寺,與幾位法師把水言歡,坐而論道。
如今再看,已然明了。
對趙而言,其無論是從常務副省長到省長的跨越,還是從省長到書記的跨越,都被猜測會因為年齡問題,晉升的幾率比較小。
然而,其最終完成了兩次較高難度的跨欄,成為正部級要員,執掌一方。
坊間傳言,這位政法系統出身大員,作風比較強硬,硬到最後就變成了強勢。在同僚之間如此,對待一些經濟糾紛,其行事指令更是如此。
不過,那是他還沒遇到“硬骨頭”。
譬如,那位有着男版秋菊之稱,打了十幾年官司的趙發琦。
二
2018年11月23日,崔永元在微博上發了張合影,說要講一個跨度12年的詭異故事,并@了最高人民法院。
合影裡,陝北商人趙發琦站在崔永元的後面,還是那副樣子,方臉,濃眉,蓄着絡腮胡,一臉憨笑,與黃土地上很多農民并無二異。
但趙發琦與很多農民又有着很大的不同——運氣好買了個探礦權,探出了一個千億煤礦,爾後從省長到院長勾結一起,要剝奪他祖宗八代修來的一次福利。
據趙發琦的描述,時任省長的趙正永,對案件“事無巨細事必躬親”。一度委派省高院副院長赴京,要求最高法“務必按照陝西省委的意思判決此案”……
權力的肆意使用,讓一切變得不再簡單。
趙發琦的噩夢由此開始——省高院改判雙方之前合同無效;麾下公司被撤銷工商登記;本人被當地警方網上追逃,後在榆林看守所被關押130多天……
那個價值千億的煤礦,在趙等人的“授意”下,成為一位女港商的囊中之物。
崔永元微博
不過近幾年,一些曾在千億礦權案中“推波助瀾”的官員紛紛倒下。這些人有個共同特點,就是都曾出現于趙發琦的舉報信之中。
譬如,原陝西省國土資源廳廳長王登記,原陝西省發改委主任祝作利,原陝西省地礦局局長張寬民,原延長油田總經理王書寶,原榆林市委書記胡志強,原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長奚曉明……
再如,此番倒下的趙正永。
崔永元在微博上,講了一個關于案卷丢失的故事——當年的葫蘆案重回公衆視野,幾個回合下來,到如今由中央政法委牽頭,中央紀委國家監委、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參加,成立聯合調查組開展調查……
包括趙正永在内的一些人,相信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其中的含義。
三
詩佛王維曾作《過香積寺》一詩,講述了自己客駐寺院的感受,“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龍”。“毒龍”在佛教中大抵是人的邪念妄想。
香積寺之旅,趙正永心中“毒龍”制的如何,不得而知。不過“而今聽雨僧廬下”,在那種情境,人往往會多想一些的。
如回想起,50年前,那個17歲少年,在老家安徽的廣闊天地度過兩年轟轟烈烈的青蔥歲月;爾後在馬鞍山鋼鐵公司做鉚工、钣金工,直到成為工農兵大學生;
如回想起,從馬鋼公司一路升遷,一朝轉戰仕途,在馬鞍山、黃山兩市相繼擔任主要領導崗位,直至安徽省委政法委書記、省公安廳廳長等職;
如回想起,17年前,由皖入陝,來到了這個他稱之為“最後故鄉”的地方,15年時光,先後擔任省委政法委書記、副省長、省長,再到省委書記,官拜正部級……
50年,那個少年越走越遠,越爬越高,亦逐漸迷失。
2016年,趙卸任省委書記,在交接發言時有過一番自述,“這些年,無論在什麼崗位,我都牢記使命,以民為念,自覺任事擔當,從未有絲毫松勁和懈怠。特别是擔任省長、省委書記後,我更感使命責任重大,夙夜奉秦,不敢有任何私念和差錯……”
可惜,這種“夙夜奉秦”式的精神,如今現了原形。
如秦嶺違建别墅整治,“貫徹中央決策部署和重要講話精神不到位。”
如千億礦權一案,在諸多媒體看來,其所作所為,“以權代法、以權壓法”。
其實,把趙正永的問題,簡單歸咎于秦嶺違建别墅和千億礦權争奪,想必還是偏頗的。
随着調查的逐漸深入,也許諸多暗影還會浮出水面,包括當年熱熱鬧鬧的“趙家網球隊”諸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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