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符碼·“狗”的語義在互聯網年代已發生轉變。自稱狗,互相稱狗,反而顯得親昵,又帶着對世事無奈的嘲諷
文/張斌璐
人工智能“AlphaGo”和李世石的圍棋大戰,這陣子奪走了許多人的眼球。已經有大量專業人士從人工智能技術和圍棋專業的角度對該事件做出分析,本文作者無意對此多費唇舌,但“AlphaGo”的民間俗稱“阿爾法狗”卻從另一個角度促人遐想。
對于“阿爾法”,人們并不陌生,它來自于包括古希臘語、古希伯來語等語言的第一個字母,既表示“最初的”,也表示“首要的”。但“狗”呢?多年前有一部十分賣座的電影就叫做《阿爾法狗》,而這一次,這“狗”并不是英語的dog,而是go。這是一個日語詞彙,表示“圍棋”。
自從日本“黑船來航”以降,就開始張開雙手擁抱西方文明,在大量西方文化輸入日本的同時,也有一系列帶有充分東方風格的詞彙從日語進入英語。譬如日本武士,英語通常寫作“samurai”,而奧運項目柔道則直接寫作“judo”,這些都是來自日語的直接音譯。這樣的範例不僅僅限于日本本土的文化,就拿佛教的禅宗來說,這是完全屬于中國本土發源的宗派,但是在英語中卻寫作“zen”,取其日語名稱,圍棋譯為“go”也是這個道理。
說穿了,“阿爾法狗”直譯起來就是“最棒的圍棋”的意思,雖然自誇,但也沒有一點被稱作“狗”的自嘲之意。然而,挺好的圍棋,又怎麼會變成“狗”呢?
是否有人發覺,“狗”的語義在互聯網年代裡已經發生了多次轉變。除了直接指稱動物“狗”之外,中文裡的“狗”長期是一句罵人的話,不必多加舉例。将人喻為狗是極大的侮辱,然而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變化就逐漸開始了。在周星馳的電影裡,把人比作狗是常見的喜劇修辭。《唐伯虎點秋香》裡有台詞說“死做活做像條狗,汪汪叫”,《大話西遊》裡“他好像一條狗啊”,都已經脍炙人口。就像孔子自嘲為喪家之犬一樣,“狗”逐漸成為了都市人自嘲的基本方式。互聯網初期就有格言描述網際交流道“你不知道對面是不是一條狗”,而人們也開始自稱“累成狗”,IT從業人員自稱“IT狗”,文科生自诩“文科狗”,哪怕過去将單身漢稱為“單身貴族”,現在也已經變成了“單身狗”。
可見“狗”成為了戲谑的重要方式,被“狗”這一稱謂所冒犯的人已經越來越少。自稱狗,互相稱狗,反而顯得親昵,但又帶着對世事無奈的嘲諷。古籍裡的名言就這樣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刍狗就是草紮的狗。在複雜的人事和繁冗的世界面前,人們不得不宛如一條狗。
當人工智能阿爾法圍棋被翻譯成阿爾法狗的時候,或許人們還帶有一點幽默的驕傲。哪怕是機器狗,但畢竟是狗挑戰人。現在阿爾法狗戰勝了人類棋手,也怪不得人們越來越覺得,在這個難以把握的世界裡,越發像一條狗了。
張斌璐文學博士,目前從事文化和文學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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