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蒲生和楊愛愛在來娣家，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地講了半天，來娣一家才弄明白，何紅英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實，事情很簡單。

何紅英

自從何紅英從後塘裡被救上來後，身上就莫名其妙地長出了很多紅色的斑塊，微微突出于皮膚，摸起來好像是結了一層薄薄的繭。關鍵是很癢，一搔就破，然後會出血，而且搔時，會掉下白色的皮屑。

何紅英是個大姑娘，何家夫婦當然不會讓愛女就這麼染上怪病，帶她去了很多醫院，蓋排的、新橋的、埤城的，連縣城醫院和省城醫院都已經偷偷去過，藥也吃了一笆鬥，可依然不見好。

當然，也少不了看中醫，什麼構樹漿汁塗、艾草葉燒水洗澡，能試的都試過了，病情一點沒減輕，倒是全身的皮膚都開始潰爛了。

艾草葉子

一開始，何紅英身上，隻是搔過後會出血，之後就會結痂，等痂脫落後，還是一層白色的薄殼子。

可是，也不知是去過哪個醫院，還是吃了哪位中醫給的藥後，何紅英的身上還是照癢不誤，搔過之後依然出血，卻不再加痂了，而是直接紅腫、化膿、潰爛。

先是從肚子上開始潰爛，随着越搔越多，現在已經擴散到全身了，唯一幸免的就是一張臉。

因為不斷地潰爛化膿，何紅英哪怕是三伏天，也隻能穿一身淺灰的長衣長褲，不為别的，就為灰色布料，膿血染上去了，不太明顯，不像其他顔色映得清清楚楚的。

可奇怪的是，何紅英全身都生了神秘的斑塊，甚至現在連手背上都蔓延上了，一張臉，從耳根往上，卻是白白淨淨的，啥都沒有。這也是為什麼，明明何紅英得了這怪病已經一年多了，來娣家卻誰也不知道的原因。

灰衣灰褲

事實上，不隻來娣一家沒人知道，而是除了何家自己人，東頭港就沒其他人知道，因為何家一直竭力隐瞞着。

何家隐瞞的原因也很簡單，何紅英本就不能生小伢了，願意娶她的男人幾乎沒有。但是，何蒲生夫妻沒有打算将何紅英一直留在家中做老姑娘，他們還指望着機緣巧合，能将何紅英的不孕症治好，再嫁個人家。不，即使治不好，也要嫁人。

不管是死了老婆還是離了婚的男人，隻要他前頭有小伢了，應該不會計較何紅英不會生的。何紅英生得不醜，到時，他們再給何紅英多準備些嫁妝，還是能找到合适的人家的。

不管怎樣，何紅英一定要有個自己的家，不然等他們夫妻死後，何紅英要靠誰？

老姑娘

雖然他們還有個兒子何紅軍，可是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那是個不成器的，以後會娶個什麼樣的老婆，還不知道。與其賭那未來的兒媳婦能善待何紅英，還不如趁他們還活着，好好給何紅英尋個人家。

以何紅英的善良和能幹，幫着将那男人前頭的小伢好好撫養長大，相信那些小伢不會沒有良心的。到時，他們也就可以放心地老去了，不必因為惦記唯一的女兒而死不瞑目。

所以，他們不能讓外人知道何紅英得了皮膚病的事，本來就不能生了，要是再讓人知道有這怪病，何紅英就更不可能嫁出去了。

幫着将小伢好好撫養長大

楊愛愛講完之後，哀求地看着阿爹，“麻子，請你幫幫忙，一定要請蔡醫生收下我家紅英！”

她抽了下鼻子，“你們不曉得，我家活英現在活着就是受罪，身上到處都爛了，坐也坐不得，躺也躺不下。她又是個要強的，我和她阿爹都叫她别去做生活了，她還不肯歇，咬着牙照樣上工。一天幹下來，到家後痛得隻能往我背上一趴，‘姆媽，我痛死了，你給我摸一摸吧！’我給她揭開衣裳，那衣裳，那衣裳哪裡揭得下來？早就粘在身上了，一揭就是一層皮，血淋淋的哇！你們不曉得，我的心啊，就跟被剜了一塊地痛啊，我可憐的紅英啊！”

說着，又嗚嗚哭起來，隻是這一次，她不敢讓哭聲傳出去，而是用袖子死死堵住自己的口鼻，來娣隻能聽到嗚嗚的抽咽聲。

咬着牙上工

何蒲生輕輕在楊愛愛的肩頭拍了一拍，“麻子，我聽說，那蔡醫生很神的，好幾個原先被其他醫院推出來、隻能在家等死的病人都被他看好了。我家紅英隻是皮膚上出了問題，也不是大病，他一定能治好的，對不對？”

阿爹苦笑，這他哪敢保證？

蔡德山現在很顧及名聲，沒有把握的病人，他一般是不會收的。自己跟他的交情，還不如大皇跟他的交情呢，他可不敢替蔡德山打這個保票。

何蒲生一看哀兵之計不起作用，又往上加了一個砝碼，“麻子，你放心，不會讓你白忙的，我們心裡都有數。你跟蔡醫生說，丫頭我們交到他手中，随便他怎麼治，再多的錢，用再貴的藥，我們都不皺一下眉頭！”

這就是要用重金砸蔡德山了？

重金砸

來娣挑了挑眉，她知道蔡德山缺錢，阿爹若是将何蒲生的話原封不動地傳過去，蔡德山一定會心動的。不過，何家究竟能拿出多少錢來，來娣卻不敢确定了。

姆媽不知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居然幫着何家求起情來，“大堂，你就幫着去跟蔡德山說一說吧！紅英那丫頭太可憐了，婚事沒了，身上再得了這怪病，整日裡受罪……”

姆媽在接到阿爹遞過來的一個眼神後，悶悶地住了嘴。

其實來娣也想幫何紅英求情，何蒲生夫妻為人不咋地，但何紅英真的是個好人，她還記得幾年前的那個山芋。她一直覺得，好人就應該有好的生活，可是，現實卻似乎并非如此。

蔡醫生

楊愛愛一看這情形，又要繼續開口，阿爹卻沒給她這個機會，“何老哥，愛愛阿嫂，你們也别說了。紅英也是我們看着長大的侄女，都希望她能過得好，要是能幫，我一定會幫。這樣，後天呢，正好又是我上黑木橋的日子，我去先探探那蔡醫生的口風。要是他願意，到時你們再把紅英帶過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