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日本人的高明之處?前些日子,閨女讀《論語》,用童聲童語念着“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偶爾晃一晃小腦袋,頗有古時小學童之憨态她尚年幼,還不明白其中奧義,而我雖讀過幾遍,但淺于追索詞音語意,不曾得其心谛年齒漸長,東遊扶桑,再聞此語,于心新有戚戚焉字面意思并不難懂,孔子說以政策規定去引導百姓,以刑罰約束百姓,百姓為了免于刑罰而規規矩矩,内心卻不會有任何羞恥之心;但以道德來引導百姓,用禮儀約束他們,百姓既有羞恥心且會品格高尚,現在小編就來說說關于這才是日本人的高明之處?下面内容希望能幫助到你,我們來一起看看吧!
這才是日本人的高明之處
前些日子,閨女讀《論語》,用童聲童語念着“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偶爾晃一晃小腦袋,頗有古時小學童之憨态。她尚年幼,還不明白其中奧義,而我雖讀過幾遍,但淺于追索詞音語意,不曾得其心谛。年齒漸長,東遊扶桑,再聞此語,于心新有戚戚焉。字面意思并不難懂,孔子說以政策規定去引導百姓,以刑罰約束百姓,百姓為了免于刑罰而規規矩矩,内心卻不會有任何羞恥之心;但以道德來引導百姓,用禮儀約束他們,百姓既有羞恥心且會品格高尚。
用政令刑罰治民,還是用道德禮節治民,今日看來偏一的方法總是不夠的。道德禮節與政令刑罰的主要區别是,受治者有無羞恥之心,是自我約束還是被動聽命。這種“有恥且格”,是人的自我律令,視某種行為為“恥”而不為。後來孟子也說人有四端,其中”羞惡之心,義之端也”,懂羞恥而知理義。人們在痛斥小人時,常用“無恥”冠之,說此人無羞恥之心能行諸惡。羞恥感,也即恥辱感,是存于個體内心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主宰着人類的部分行為。
日本大衆文化有一種強烈的恥辱感,恥辱感也是影響他們行事的重要原因。他們經常把“恥”(haji)這個詞挂在嘴邊,被人誇獎了,女性會掩着臉,或者做“掩口胡盧”狀,說“恥ずかしい”(hazukasii);孩子害羞了,也用“恥ずかしい”;做錯了事情向人道歉也用“恥ずかしい”。這在婉約的日人之中,恥ずかしい的事情實在太多。
職場之外,日人不愛直接批評他人,個人的行為基本靠自律,這條鐵律便是:不給他人添麻煩,用日語說就是“人に迷惑をかけてはいけない”(hito ni meiwaku o kakei teiwa ikeinai),給他人帶來麻煩會被認為失禮、無教養。在電車、巴士等公共交通工具中,總能看到安安靜靜的小孩一言不吭地坐着,大人們大多沉默無言,沒有人打電話,沒有人吃東西,倘若有孩子不停哭鬧或者亂蹦亂跳,旁人側目,父母也覺得芒刺在背。
一旦在對方心裡投下了壞印象,想要翻盤,對于有些固執的日人來說,實在不容易。2019年由木村拓哉主演的《東京大飯店》(Grand Maison)中,不小心使用了過敏食材導緻客人發生食物中毒的尾花夏樹,被人稱為“日本之恥”,流浪法國街頭,即便廚藝超倫,也沒人請他主廚,昔日同事及學生回日本後都避之若浼。一心想要得到米其林星的女主廚,不計前嫌,與他合作開店,新飯店開張,因記者揭了他的老底,美食當前,也無人光臨。這種一旦馬失前蹄便被釘在恥辱柱上的故事,當然有過分演繹的成分,但确也符合日人的邏輯方式。
東京大飯店電影劇照,圖片來源于網絡
NHK(日本放送協會)每到整點會滾動播放五分鐘新聞,報道内容偶有重複,不足為奇。這五分鐘裡,大部分是報憂不報喜,如路面漏水、傷人事件、欺詐事件,還有校園欺淩事件等。乍看之下,日本真不太平,但反觀身邊,一切如故,波瀾不驚。每當警察追捕到相關嫌疑人,新聞會及時跟進,值得注意的是,雖然還隻有犯罪的嫌疑,但大部分嫌疑人的面孔都會出現在鏡頭前,更有甚者媒體會直接把他們的名字報道出來,昭示衆人。這些嫌疑犯,或者帶着口罩,或者深埋着頭,不敢直視媒體的鏡頭,仿佛已認罪了般。這種嫌疑人的角色,很是令人羞愧;而更讓人難堪的是這些鏡頭重複出現,給人以深刻印象,即便後來還了此人清白,這也會是一個不小的污點。
一旦家族中有人犯罪,整個家族都會蒙羞,更為極端的例子是,一旦惹上負面消息,往往會被人排擠與歧視。日本女星高島禮子,2016年因為丈夫高知東生在酒店與陪酒女吸毒被捕,直到現在一說她仍不免會提及她那段失意的婚姻,她也為此道了不少的歉,估計遇人不淑的問題得伴她終生了。娛樂界的美少女,因被粉絲跟蹤而報警,後來出面道歉的不是跟蹤者而是美少女自己,因為她給這個社會帶來了困擾,這種思維邏輯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所以,有一定社會地位的日人大多很愛惜自己的“羽毛”。這種強烈的恥辱感,既讓人感到可敬,但有時也讓人感到可怕。
這種被放大的恥辱感,是日人極度關注内心世界的表現,同時也是他們對于名譽的過度反應。日人新渡戶稻造在其著作《武士道》一書中寫道:
令名——人的名聲,“人本身的不朽的部分,沒有了它人便是禽獸。”——對它的清白的任何侵犯理所當然地都會感到是恥辱。廉恥心是在少年教育中所應培養的最初的德行之一。“會被人恥笑的”,“有損體面”“不感覺羞恥嗎”等等,就是對犯了過失的少年,為促使其行為端正而做的最後的訴說。打動少年的名譽心,如同他在母腹中已受到名譽的培養一樣,觸及到他心情的最敏感之處。因為名譽是同強烈的家族自覺緊密聯結在一起的。(新渡戶稻造《武士道》商務印書館1992年版,第47頁)
這段話很好地解釋了日本人的恥辱教育。自幼時開始,整個家族的名譽與個人的清白聯系在一起,激發他内心恥辱之感,所以敏感的日人對于恥辱二字尤為重視。在非戰争年代的今日來看,如果理解日人的恥辱感,便會明白他們的一些言行習慣。
《論語》中有句話的日文翻譯很有意思:“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日文是:聞くは一時の恥、聞かぬは一生の恥(kiku wa itoki no haji, kikanu wa isyou no haji)。如果直接看日文的話,意思是向他人詢問不知的東西,當下覺得很羞愧,但如果不問不知則是一輩子的恥辱。以不知為恥,與中文相比,其中的自我反思意識更加明顯,有種強烈的羞恥感。
日文老師森先生說過一句話讓我感觸挺深,他說:“旅は恥をかくことだ。(tabi wa haji o kaku kotoda)”直譯的話就是:旅行就是讓自己覺得羞愧的。其内在真意是旅行就是讓自己長見識的,所以日文裡有“旅の恥はかき捨て(tabi no haji wa kakisutei)”一語,是說旅途之中丢的醜不必在意,中文裡“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之意有相通處,正因為認識到自己的孤陋寡聞才能憤而學習。聽聞此語以後,我每每遇到不知之事,即便當下慚愧自不如人,但一想到上述之語,既而能平複内心,繼續厚着臉皮往下問了。
日本北海道知事鈴木直道,被中國人稱為“最帥省長”,他在個人主頁上寫着:“失去金錢是小損失,失去名譽是大損失,但失去勇氣等于失去一切。”恥辱感,并沒有讓人失去前行的動力,而是讓人充滿了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勇氣。
作者簡介:枕書,現實生活與古典文學間的漫遊者,努力成為一個有文化情懷的出版人,理想是辦一個公益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