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中學生來說,想要繞開“陶淵明”大概是件不可能的事情。《飲酒》《桃花源記》《五柳先生傳》等等,這些文章會随着試卷和課文的不斷出現,烙印在我們的心裡。
在今年普陀區一模試卷的默寫題中有這麼一道:“現代社會快節奏的生活讓很多人向往山水田園,在贊歎田園生活的境與意都是随意閑适時,可借用陶淵明《飲酒》中的詩句: , 。”
飲酒·其五
【魏晉】陶淵明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從解題的角度看,答案應該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但我想,對于一個生活在現代社會快節奏的人來說,“心遠地自偏”這句話卻對我們更有現實意義。
《飲酒》這首詩大概每一個經曆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都會吟誦,“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更是名句中的名句,但對于這首詩,各人的理解又有所不同。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一句我很喜歡,意思是隻要内心能擺脫世俗的束縛,那麼即使身處于喧鬧的環境裡,也如同居于僻靜之地。
這對于生活在都市裡的我們來說是一句良言忠告。我們渴望的安甯從來都不在于外界的環境,而應向内追尋。
有一句廣為流傳的俗語叫:“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白居易也寫過一首《中隐》:
《中隐》
【唐】白居易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
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
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
似出複似處,非忙亦非閑。
......
雖然對于何為“中隐”,何為“大隐”的表述有所不同,但兩者的共同之處都認為在無人的深山裡隐居隻是隐者的初級階段,真正高明的隐者應該是在宦海沉浮中摘得一葉作扁舟,風雨不改悠閑。
當然如今時過境遷,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小隐”已經成為遙不可及的奢望,我們隻能學着白居易在車馬喧嚣中“隐于市”了。
記得也是在中學時期的一張語文試卷上,有這樣一篇閱讀短文至今令我記憶猶新:
謝有順:心若嘈雜,在哪兒都不能安靜
廣州很大,而謝有順很閑。
他2001年出道時因“當代中國最年輕的文學批評家”的身份聲名鵲起;他強調寫作中的精神追問,認為文學寫作最重要的是精神維度;多年來,他集學者與傳媒人于一身,2010年被世界經濟組織達沃斯論壇評選為“全球青年領袖”。
“僅此而已”,“足夠了”,“沒有過高的期許”……這些都是謝有順的口頭禅。對生活要求不高的謝有順談起自己理想的生活與理想的居所:“有一個大書房、一個小茶室、一個不會灰塵滿天的陽台。書房可以放三牆壁的書,一張寫字的大書案,天氣不熱時,可以在陽台看書讀報。僅此而已。”個人的空間要求不多,他認為,一個人不必尋找專門的空間“放空”自己。
“心若嘈雜,在哪兒都不能安靜。不必對生活有過高的期許,什麼樣的環境,做什麼樣的期許和自我定位。”謝有順的理想生活要求不高,實現卻不易,尋常人沒有那麼放松的心境。對生活本質的認識,如同對喝茶的理解一樣,他認為茶葉畢竟是一種樹葉,是每年都會産出的自然之物,過分渲染茶葉的奢侈價值,反而忘記了喝茶的本質。
這個标題當時令我想要拍案叫絕,隻是身在考場忍住了。其實标題想要表述的意思和“心遠地自偏”很相近:比起刻意追尋一個安靜的環境,内心的安靜顯得更為重要一些。
“在什麼樣的環境,做什麼樣的期許和自我定位。”事實上,改變自己身處的環境是件很難的事,因為我們永遠無法期待外部的環境為我們改變。
莎士比亞在《哈姆雷特》中寫下:“即使身處果殼之中,仍自以為無限宇宙之王。”
在被鋼筋水泥包裹着的城市生活久了,會很向往農村生活的淳樸和甯靜,可當自己真的到了“農家樂”,才發現那是被“改良”過的鄉土生活,短暫的體驗的确能讓人感覺回歸自然,遠離城市的壓力,可這畢竟隻是體驗,回到城市後所有的壓力又都會接踵而至。
畢淑敏在《精神的三間小屋》中也說:“身體活動的空間是可以計量的,心靈活動的疆域,是否也有個基本達标的數值?
有一顆大心,才盛得下喜怒,輸得出力量。于是,宜選月冷風清竹木潇潇之處,為自己的精神修建三間小屋。”
月冷、風清、竹木潇潇,是精神甯靜時所處的狀态,各位大可不必真的“獨坐幽篁裡”,來尋找那種感覺。
何晏、王弼、阮籍、嵇康,皆是魏晉名士,他們白日縱酒,服“五石散”,行出很多超然灑脫之舉。
魏晉時期“名士”之風盛行,許多人模仿這些名士的舉動,住在偏遠的山林,學着他們穿袍飲酒,以為自己也有了名士風範,然而他們沒有明白的是所有的外在舉動皆是表象,他們在時代中特立獨行的精神和自由不羁的思想才是他們成為名士的原因。
魯迅在《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裡非常直接地指出:“不過何晏王弼阮籍嵇康之流,因為他們的名位大,一般的人們就學起來,而所學的無非是表面,他們實在的内心,卻不知道。因為隻學他們的皮毛,于是社會上便很多了沒意思的空談和飲酒。”
試卷一定是有正确答案的,然而每個人的生活卻未必有一個統一的标準答案。是“心遠地自偏”也好,是“悠然見南山”也罷,活出真我,才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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