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慵懶在陽台,看對面樓的平台上曬滿大大小小的被子,陡然想起,今天是六月初六。民間有個習俗叫“六月六曬衣服”。我不想曬衣服,想曬曬我的婚姻。我和丈夫的結婚紀念日就是“六月初六”。三十八年了,我們從來沒有紀念過這個日子。卻都喜歡這個數字。他好多方面的密碼有“六六”,我好多篇文章裡有‘六六’,我們還常把對方六十六甚至六元六的紅包,視為最好的問候。還沒退休的他,今天如往常一樣在上班。也許平常他會想到這個日子,但到時就忘了,這是我們這個年齡的特點,對自己和家人的生日也是這樣,不是不記得,而是到時完全不記得。其實這樣好,記得太多,沒什麼好處,忘不去小時候的單純無憂就好,忘不去該記得的就好,何必記得太多呢。風雨同舟幾十載,我們大吵大鬧過無數次,光顧婚姻辦事處無數次,好多曾經認為過不去的坎過了,好多讓我失望寒心的細節淡忘了。現在隻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穿的紅背心,他手腕上戴着的那塊舊手表;記得娶我時,他蹬着一輛借來的加重自行車是那樣的帶勁;記得,我生兒子時,他用熱毛巾給我擦洗血迹。現在,我不管走多遠,都想回家吃飯,總覺得老伴做的飯最好吃。現在,我在夢裡迷失方向,唯一想撥打的電話是老伴的,夢裡也清楚,能帶我回家的人隻能是我的丈夫。老伴沒有過豪言壯語,他說,他就是來這世間陪我玩的耍伴。我曾經罵他沒遠大抱負,甚至數落他一無是處,但越來越覺得他其實是我最大的依靠。以緻每日睡醒的第一句話就是喊他“媽媽”。我喊得嗲聲嗲氣,他答應得心安理得、不厭其煩。牽手在晚霞裡,不管在街頭巷尾,還是鄉村小路,他總是用身體把我擋在最安全的位置,生怕來往的車輛傷害我、高空抛物飛向我,他不松不緊地握着我的手,不讓我跌倒絆倒。 2022年六月初六
作者簡介:卿秀文,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成都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一個把寫散文當做過瘾的散文作家。她的小說像散文一樣優美,散文像小說一樣讓人落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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