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羨慕嫉妒恨——此老真乃野狐精也!
提要:王安石、蘇轼時代禅風大熾。
四、何謂“野狐精”?
那麼,我們來說“野狐精”,一般論是指雖非正宗, 但又十分精靈的人。
禅宗對一些妄稱開悟而流入邪僻者譏諷為:野狐禅。來源于佛門公案。
野狐禅公案:
【師每上堂,常有一老人聽法,罷皆随衆散去。一日留身不去。師問立者何人。老人曰:某甲于過去迦葉佛時,曾住此山。有學人問: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對雲:不落因果。堕在野狐身。今請和尚代一轉語。師雲:汝但問。老人便問: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師雲:不昧因果。老人于言下大悟。告辭師雲:某甲已免野狐身,住在山後,乞依亡僧燒送。師令維那白槌告衆,齋後普請送亡僧。衆皆愕然。齋後,衆去山後,岩中果見一死野狐。積薪燒訖。】
翻譯成現在的語言就是:
百丈禅師每日上堂講經說法,常有一老人也來聽法,每次講完都随衆人一起散去。有一天卻留下不肯離去。百丈禅師便問他是誰。
老人說:「我于五百年前迦葉佛時代曾在此山修行。因有人問學于我:“大修行人還落因果否?”我說:“不落因果”。結果因為這句話我化作了野狐身。請和尚慈悲為我開示,讓我得以解脫。」
百丈禅師說:「你把學人問你的問題,拿來問我。」
老人便道:「請問和尚,大修行人還落因果否?」百丈禅師答道:「不昧因果。」
老人瞬間大悟。便向百丈禅師叩謝告辭,并說道:「今承蒙和尚開示,令我超脫野狐身。我就住在後山岩下,祈請和尚慈悲,以出家人的禮儀,幫我埋葬。」
百丈禅師令衆僧準備葬禮,衆人不解,齋後令衆僧去後山, 在岩石中果然找到一隻已死的野狐狸,便用亡僧的禮儀将它火葬。
宋仁宗天聖七年(1029),鎮國軍節度使李遵勖所編、獻于仁宗、得仁宗賜“天聖”二字并序的《天聖廣燈錄》,收錄了這宗百丈公案。
宋釋道原撰于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的《景德傳燈錄》亦有百丈懷海禅師之語:“古人隻錯對一轉語,五百生堕野狐身。”
禅者由于未達空理,誤信“不落因果”而五百世為狐;經百丈點破為“不昧因果”,始脫狐身而化去。因此,凡是空談公案,隻是口頭上說無相無我,無佛無衆生,而不曾經過切實修行的人,便稱之為:野狐。
野狐精這個稱号并不是百丈野狐公案之後才有的。在之前比如六祖慧能的旁出法嗣南陽慧忠禅師稱用所謂“他心通”惑人的大耳三藏為野狐精。野狐這裡隻是一種象征和代表,野的自然就不是正的,是邪的。
野狐也就用邪見蠱惑人的人。後來禅宗把這個詞泛用得比較廣,但具備不正之見的修行人都可以說是野狐。
在阿含裡有一本《佛說生經》第二十五個故事就是佛說蠱狐烏經。 這則經文故事佛把分裂僧團蠱惑大衆的提婆達多說成是隻狡猾的狐狸。在《大般涅槃經:卷第三十九》憍陳如品第十三之一 有“善男子,譬如野狐作師子吼。猶如蚊子共金翅鳥捔行遲疾。” 把外道比喻成野狐。
禅不管是作為一種宗教, 還是作為一種哲學思想, 在宋代都得到了更廣泛而深入的發展, 深深地影響着士大夫文人的生活、思想和創作,甚至出現了士大夫禅化的現象。到王安石、 蘇轼時代更是禅風大熾。在學識上,兩人一樣,都是儒、釋、道統于一身。
元豐七年(1084),蘇轼離開住了四年多的貶所黃州,于六月底抵金陵,八月中離開,期間多次拜訪王安石,一起吟詩談佛,頗有相見恨晚、惺惺相惜之感。
蘇轼和王安石金陵相見之後,寫給好友的信中言:
“某到此,時見荊公,甚喜,時誦詩說佛也。” 【與滕達道二十四首(之一)】
給王安石的信:
“某遊門下久矣,然未嘗得如此行,朝夕聞所未聞,慰幸之極。已别經宿,怅仰不可言。伏惟台候康勝,不敢重上谒。伏冀順時為國自重。不宣。”【與王荊公】
蔡縧《西清詩話》:
【元豐中,王文公在金陵,東坡自黃北遷,日與公遊,盡論古昔文字,閑即俱味禅悅。公歎息謂人曰:“不知更幾百年,方有如此人物。”東坡渡江至儀真,《和遊蔣山詩》寄金陵守王勝之益柔,公亟取讀,至“峰多巧障日,江遠欲浮天”,乃撫幾曰:“老夫平生作詩,無此二句。”又在蔣山時,以近制示東坡,東坡雲:“若‘積李兮缟夜,崇桃兮炫晝’,自屈、宋沒世,曠千馀年,無複《離騷》句法,乃今見之。”荊公曰:“非子瞻見谀,自負亦如此,然未嘗為俗子道也。”當是時,想見俗子掃軌矣。】
他們二人每次相見都盡論古昔文字、朝夕誦詩說佛、閑即俱味禅悅,彼此間交流了很多之前聞所未聞的心得。仁宗作序的《天聖廣燈錄》無論他們有沒有讀過,裡面的公案他們一定知道不少,兩人皆在仁宗朝為官,此等盛事當然不會不關心,而且兩人都有不少各宗各派的僧友、又都喜歡作佛語、鬥禅機,作為文人又都是博聞強記者。百丈禅師的野狐公案無論他們有無談起過,這個故事必當有會于心。
荊公或是東坡,無論他們是“不落因果”,還是“不昧因果”,脫不開政治身份的他們畢竟是做不到佛家所修真正的覺悟,但文字禅還是能夠參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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