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永慕餘,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号“深夜有情”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1
“你知道我的真實姓名嗎?”我準備詐一詐他。
我今天上午困得度日如年,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去睡個午覺。
衆所周知,午覺可是一寸光陰一寸金的珍貴資源,我實在不想浪費這麼寶貴的時間和一個騙子打啞謎。
就在昨天,面前的男人在電話裡說自己是出版社的執行經紀人,近期有計劃再版一次我的一本小說,所以約我見面詳談。
上門的買賣不賺白不賺,我欣然同意,他則十分紳士地把見面地點定在了我家樓下的咖啡廳。
但到了咖啡廳之後,我發現事情有些許的蹊跷。
比如剛剛打招呼的時候,他稱呼我為“桂花酒小姐”。這個略顯中二的名字是我的筆名——顯然他并不知道我的真實姓名,而作為一名出版社的執行經紀人,他不應該不知道我的真實信息。
綜上所述,我認為他是個騙子。
“确實不知道。”他放下咖啡杯,冷靜而坦率地說。
“那你是我的私生飯?”我眨巴眨巴眼睛,“不能吧……”
“我是你創造出來的角色。”他看上去有些疲憊,“從三天前開始,每天早晨八點——也就是我結束了節目錄制,準備下班回家的時候,都會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而晚上十一點,我會回到我本來的時空。”
現在連騙子的說話聲音都這麼好聽了嗎?
之前我遇到的騙子普通話都很糟糕的啊。
我先咂摸了一會兒他的聲音,然後才開始注意到他說話的内容。
最後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位長得不錯的小哥,腦子多少有點問題。
但我上周剛剛參加了一場名為“放過自己”的冥想會。
在這場冥想會上,主講老師告訴我們,生活中一定要要平心靜氣,要寬以待人且與人為善。
此時此刻我想起了主講老師的話,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盡力模仿着我小侄女的幼兒園老師,扯起了一個看起來純真善良的笑容:“你住哪個小區啊,姐姐幫你打個車,讓司機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啊?”
“我精神沒有問題。”他微微蹙眉,“我說的都是真實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雖然聽起來确實很荒謬。”
确實,一般精神分裂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有問題的,就像喝醉的人永遠覺得自己沒醉一樣。
“啊行……那你叫什麼名字呀?”我打開手機備忘錄,準備把他的名字記下來,這樣等會警察叔叔來了更方便一些。
“陸謹呈。”
我捧着手機,愣住了。
我很熟悉這個名字,不亞于熟悉我自己的名字。
三年前我還是個全職寫手。
說來也是曾經輝煌過的。
我入行之後寫的第一部小說《它若能代表愛意》給我帶來了大學畢業之後的第一桶金,也就是我現在住的這個小窩的首付。
我覺得那本書比較成功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我那時候剛失戀,所以文思泉湧,正好應和了古代漢語教授天天念叨的那句“文章憎命達”。
後來我從失戀中走了出來,确實就沒什麼好的靈感了,寫了幾篇撲街小說之後,我發現自己确實是不适合在這個領域分一杯羹。
然後我就轉行當剪輯師了。
不能否認的是,那本小說陪我走過了失戀的低谷期——本着“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的基本原則,我揣着私心,按照自己的理想型寫出了陸謹呈。
但我依舊懷疑面前這個男人的身份——萬一他是我哪個姐妹特意雇來捉弄我的呢?
“陸謹呈,江城電台晚間檔主播,畢業于江北大學。”他看着我,帶了一絲笃定的笑意,“和江慕妍青梅竹馬,兩家是世交,但是竹馬終究抵不過天降……”
這是我寫的文案,現在聽起來簡直讓人尴尬得腳趾摳地。
“好了,可以了。”我面子還是很薄的,“說吧,是誰派你來的?”
他演技真挺好的,這張臉,這個身高,配上這樣渾然天成的演技,去拍電視劇一定大有前途。
“你還是不信。”他歎了口氣。
“是樊霖找的你,對吧?”我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隻有她知道我的馬甲……你等着,我給她打個電話啊。”
2
然而樊霖在電話那頭信誓旦旦地和我說,她根本不知道這号人的存在。
這時候的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陸謹呈安慰我:“我也是花了三天時間,才逐漸接受了自己是被你創造出來的。”
“那方便問一下,你是怎麼接受的嗎?”畢竟設身處地的想象一下,發現自己是被别人創造出來的這件事,和自己筆下的人物來到了自己的世界這件事相比,顯然前者更加令人難以接受。
“先是覺得有些奇怪,因為我們那個世界的手機支付和這邊并不能共通,但好在我随身攜帶了一些現金。”
他不緊不慢地講着,聲音沉着而冷靜,“第一次來到這裡時,我找了家網吧,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彈出的第一個詞條就是您寫的這本小說。而且我粗略地看了一下這本小說,發現和我的生活軌迹不謀而合。”
果然,我筆下的人物,心理素質真的不是一般的強。
我抛出了另一個問題:“那麼,你是怎麼找到我的電話号碼的呢?”
“我打電話給出版社,說自己有興趣出資再版您的小說,所以要聯系您商讨一下。”他仿佛覺得這并不是什麼值得探讨的問題,“所以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我慎重考慮了片刻,還是覺得不能這麼随便地将自己的真實姓名透露給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即使我現在已經有七八分相信了。
“嗯,是這樣的,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我猶猶豫豫,吞吞吐吐。
“您請講。”他很有風度。
“按照我們這邊的說法,我其實……算是你媽。”我盯着他的眼睛,注意着他的反應,“當然,你要是實在叫不出口,叫阿姨我也勉強能接受。”
“……”
3
世界有時候就是會有很多陰差陽錯。
就譬如現在,北京時間晚十點五十九分,我站在街角的一棵開在紅磚牆邊、含苞待放的高大槐樹下,輕輕牽住了陸謹呈朝我伸出的手:“我可沒相信你說的胡話,我就是想戳穿你的謊言罷了。”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桂花酒小姐是不是就可以将真實的姓名告訴我了?”他挑眉問我。
我“當然”兩個字話音未落,周圍的景色陡然一變。
z市三月份的融融暖意變成了微雪飄揚。
溫度驟然下降十幾度,這顯然不是什麼正常的自然現象。
我瞠目結舌,還沒忘履行自己剛剛嘴欠答應的事情:“我叫蔣溪。”
我們就站在一座公寓樓前,他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手機,将單元門刷開,朝我比劃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我被凍得打了個寒顫,一個箭步就邁進了樓門:“多謝多謝。”
餘光瞥見他——他嘴角仿佛帶了一絲笑意。
4
該說不說,我給陸謹呈寫的公寓在當時确實是深得我心的。
但是現在,我由衷地開始反省自己的年少輕狂。
當時初入社會的我,對男性單身公寓認識淺薄且不懂行情,将陸謹呈獨居的三室一廳寫成了卧室、書房和茶室。
畢竟,我當時也沒想到自己要借住在他家。
如果時光能倒回,讓我回到三年前,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把那個沒什麼卵用的茶室寫成次卧。
我披着一條厚厚的毯子窩在沙發裡,覺得在沙發上将就一宿其實也行,但是老胳膊老腿的,明天上班的時候怕是不能久坐了。
我還在發呆的時候,陸謹呈給我沖了一杯熱茶,然後進卧室将自己身上的便裝換成了西裝。
“今天值班的同事臨時有事,我得……”他站在我身前,身上是若有若無的木質古龍水的味道。
我擡起手打斷他:“我知道的,你是個工作狂,不用管我,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要是餓了的話,可以……”他擡起手指着廚房。
“嗯嗯,我知道你冰箱裡有很多速食,你雖然是個有頭有臉的富二代,但是你非常接地氣,工作忙的時候一般都是自己下面,所以冰箱裡的菜品很豐富。”
“如果困了的話……”
“我知道的,你有輕微潔癖,沒事我睡沙發上就行。”作為角色親媽,我太了解我筆下的崽是個什麼鬼脾氣了,“你要是實在嫌棄,地闆我也不挑。”
“蔣小姐可以脫離我的設定,把我當成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來交流嗎?”他語氣略微有些急,“雖然我很理解您的想法。”
我極其了解陸謹呈,他這個人最受不了激将法了——我前面鋪墊的那兩句就是為了等他的反駁。
我眼神很真誠:“當然可以,客随主便嘛。”
他被我噎得哽了一下,但立刻用實際行動否定了我的觀點:“好,那蔣小姐如果不嫌棄的話,晚上可以去我的卧室睡。”
得嘞,就等您這句話呢。
我騰地一下站起身,一邊婉拒“這怎麼好意思呢”一邊厚着臉皮往他卧室那邊蹭。
畢竟有床睡,誰還會考慮沙發啊?
他看着我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表情略微有些迷惑。
我站在卧室門口,握着門把手沖他道别,比劃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别太累哈,我先去睡了,你好好工作。”
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那個……江慕妍的事對不起你,可是書已經寫完了改不了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補償你,你可以在合理範圍内向我提出要求,隻要不太出格,我會盡量滿足的。”
他搖搖頭,表示自己并沒有什麼要求。
5
我辦事的時候一向很幹脆,但辦完事之後就經常覺得自己傻。
譬如現在,我占了他的卧室之後,紮紮實實地給自己做了快半個小時的心理建設。
蔣溪啊,他就是你寫出來的紙片人,紙片人的卧室就是紙片卧室,況且這個卧室也是你寫出來的,既然是你寫的,那它就是你的,睡一覺也無妨的。
做好心理建設之後,我安安靜靜地去浴室沖了個澡。
畢竟美容覺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洗了個很快的戰鬥澡。
我從浴室出來,正擦着滴水的頭發,哼着“今天是個好日子”的時候,門鈴響了。
我幾步躍到門前,想要透過貓眼看看來者何人,結果這人直接輸入密碼,将門打開了。
是江慕妍。
我們倆面面相觑。
江慕妍滿臉淚痕,顯然是剛哭過。
江慕妍不愧是我的親生女鵝,此刻簡直是大方得體的豪門千金本尊,連微笑都是恰到好處:“不好意思啊,請問你是陸先生的女朋友嗎?”
我唯一一個前男友的同專業學妹,就這麼問過我,哦對,現在是她的男朋友了。
但江慕妍此刻的腦子裡應該沒那麼多彎彎繞,畢竟我給她的設定就是個單純的傻白甜。
那些年的傻白甜對身邊的青梅竹馬都是“某先生”這種含蓄的稱謂,這和綠茶不沾邊,這主要是受古早的中二文風影響。
我豪邁地笑了笑:“不是女朋友,就是個保镖。”
“保……镖?”她看着我手裡半濕的毛巾,提出了質疑,“保镖可以在雇主家裡洗澡嗎?”
還行,還不算太傻。
“對啊。”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幹電台主播這行不容易啊,反映了太多社會現實,總會引人嫉恨。所以半夜會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他,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保镖。而且……我剛剛沒有洗澡,我是在洗額頭傷口上的血水,頭發不小心沾到水了。”
江湖中人,免不了磕磕碰碰。
“這……這樣嗎?”
“嗯,就是這樣。”我笃定地點點頭。
6
江慕妍的到來讓我想要睡個美容覺的想法破滅了。
因為寫這篇文的時間太過于久遠,以至于我忘了這個橋段發生了什麼故事。
但美人梨花帶雨總是讓人擔心的,況且這麼冷的天也不好趕人家走。
于是我把她拉到客廳的沙發上坐好,準備安慰安慰她。
傻白甜女主就是這點好,在我溫柔體貼的語言攻勢下,她很快和我交代了始末。
大概就是男主傅良言不知道她花粉過敏,送了她一束玫瑰導緻她鼻炎犯了,好在她帶着藥,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但是我筆下的男主他是個霸總,他當然不能善罷甘休,他很自責,所以他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天氣裡,穿着單薄的西裝,在女主家的莊園外用拳頭捶樹,捶得手上傷痕累累。
我一邊耐心聆聽,一邊想自己當年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為什麼要寫這麼個狗血劇情。
“是我沒有照顧好他,他那樣摧殘自己,我卻隻能在門裡看着他。”她哭得情難自已,“因為我爺爺不允許我嫁給他,爺爺說,都不在乎我生不生病的男人,是絕不能嫁的……可是,可是他不是不在乎,是我,是我沒有告訴他,嗚嗚嗚……”
我一邊為自己寫的劇情尴尬地腳趾摳地,一邊安慰她:“你别把責任都往自己頭上推,這事不賴你。”
這事主要賴我,我當年就喜歡寫這種沖突,讓觀衆為男女主的愛情揪心,畢竟家族紛争是這部小說的一大賣點。
她瞪着小鹿一樣懵懂的眼睛:“啊?”
正當我絞盡腦汁怎麼把話圓上時,陸謹呈回家了。
于是場面就變成了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觑。
我試探地問陸謹呈:“老闆,今天回家這麼早啊,怎麼不叫我開車接您啊,路上遇到壞人可怎麼辦啊。”趁他沒開口,我又一邊沖他擠眉弄眼一邊補充道,“畢竟我是個當保镖的,凡事都要以雇主安全為先。”
陸謹呈一幅了然于心的表情,然後蹙眉,冷冷地斥責我:“既然知道自己是保镖,怎麼還随便放别人進來呢?”
随便?别人?那是他青梅竹馬的女主,那怎麼能是别人啊?
江慕妍顯然也關注到了這個細節:“别人?對你來說,我是别人嗎?”然後又是淚凝于睫的模樣,“我這就走,不給你添麻煩了。”
還沒等我喊出一句“不要走”,江慕妍就迅速起身離開了,一系列動作毫不拖泥帶水。
門被她關上之後,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陸謹呈:“你這是要幹什麼?”
陸謹呈給自己倒了杯溫水:“cue流程啊。接下來就是……‘淩晨兩點鐘,穿着白色絲綢長裙在雪地裡奔跑的江慕妍,宛如一朵嬌豔欲滴的白色玫瑰花,帶着易碎的美感。她就這樣暈倒在了積着厚厚積雪的大路中央,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她不知道的是,十秒鐘之後,懊悔得恨不得死去的傅總将她打橫抱起。他想,我真該死,慕妍你别怕,我在這裡。這樣的大雪天,西裝革履的男人抱着嬌軟的小姑娘奔跑着,仿佛世界都是他們的陪襯……’”
“好了别說了,已經尴尬地腳趾摳地了。”
這一段矯情至極的文字是我的手筆。
此時此刻我很想給他比劃一個國際友好手勢,但我忍住了,因為我是個有素質的人。
當初我就不該在他的人設裡寫下“過目不忘”這四個字。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
陸謹呈看着我氣結的模樣,抱歉地笑了笑,将手裡的水杯遞給我:“我今天下班比較早。”
我咬牙切齒:“我不關心這個。”
說完這句話,困意襲來,我打了個哈欠。
他指了指卧室:“那我關心關心你的睡眠質量,去睡覺吧,明天你還得上班。”
啧,這男人還挺細節。
7
隔天早上我推開屋門,熹微的晨光透過落地窗,落在了蜷在沙發裡的陸謹呈身上。
他睡得很沉,一隻手垂在身側,毯子蓋得很規整——他睡覺的時候應該很規矩,不怎麼喜歡翻身。
眼看就要到八點鐘了,我又不好意思打擾人家睡覺,隻好蹲在他旁邊,輕輕握住了他垂下來的那隻手。
挂在客廳的鐘表時針咔哒一聲指向“8”。
身邊的景色又是瞬間變換。
我們回到了昨天那個街角。
我換了外穿的衣服,腳上還穿着拖鞋,保持着蹲在地上的狀态。他就比較慘了,直接披着毯子躺在街邊,我倆活生生一個“賣身葬父”的經典造型。
陸謹呈大約是被冰冷的柏油馬路硌到了,睡眼惺忪地問我:“這是哪兒啊?”
聲音是帶了絲慵懶的,聽着就讓人很是憐惜。
我母愛泛濫地揉了揉他的頭:“在大馬路上啊我的崽。”
他的目光看向了我的腳,我往後縮了縮:“拖鞋不能給你。”
拖鞋不能給,但襪子可以給,畢竟馬路上時不時的有個玻璃碴小石子,容易割到腳。
我脫下自己帶着小熊耳朵的睡眠襪遞給他:“我剛穿的,算9成新的襪子。”
哦我忘了,他有潔癖,不一定能接受我穿過得襪子。
他腦子裡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争,然後接過了我手裡的毛絨襪子:“謝謝。”
這倆字都是咬着牙說的。
然後趿拉着拖鞋的我和穿着小熊襪子的他宛如兩個流浪漢一樣回到了我的小窩。
8
我剛給手機充上電,就彈出了兩條短信。
什麼年代了還發短信,土不土啊。
第一條标題是《張子揚先生和盧溫甯女士的結婚請柬》和一個電子請柬的鍊接。
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下,這倆人是我的前男友和他的小學妹。
第二條:
“蔣溪小姐,周末如果有空的話,可以參加我和溫甯的婚禮嗎?她很期待得到你的祝福,畢竟往事已逝不可追憶,不是嗎?”
這倆問号屬實給我整吐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戀愛期間和自己師妹發暧昧消息的人是我呢。
我發現他們倆有事的時候,他們倆對話框上面那字母字符都點亮好幾個了——九百多條的對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打我的臉。
怪不得給我發短信呢,别的聯系方式我都給他删了,他居然還能換号給我發短信。
真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心到家了。
我微微一笑,回了他一條:“不好意思,周末和老公拍婚紗照,已經約了時間不能更改。”
一條龍拉黑服務,前男友值得擁有。
但二十分鐘後,我發現事情變得有些不可控制了。
很多大學同學都發信息祝賀我新婚快樂,我察覺事情不大妙,問樊霖怎麼回事。
樊霖正在做美甲,隻能肩膀夾着手機和我說話,聲音顯得有些甕甕的:“那個死渣男在咱們班群裡說,邀請你去婚禮被你拒絕了,理由是你這周末要去拍婚紗照,大概也是好事将近,所以也祝你新婚快樂。”
我現在就是被推在風口浪尖上了,這婚紗照是不得不拍了。
但是拉誰陪我拍就是個問題了。花錢雇個男模好像也不是不行,但問題是最近囊中有些羞澀,雇個男模少說也得萬八千,拍個婚紗照也得萬八千,這麼一條龍下來,我隻能去把我去年花年終獎買的經典款包包賣了換錢了。
但是——好像有更加經濟實惠的方式。
我回頭問正在廚房煎雞蛋做早飯的冤大頭陸謹呈:“阿呈啊,後天有空嗎?”
“有。”他很專注地看着面前放在心形模具裡的煎蛋。
“那個,可不可以跟我拍個婚紗照啊?”我提出了一個無理的要求。
他先是盯了我半分鐘,然後繃不住地笑了:“不妨……給我一個理由?”
“是這樣的,我有個渣男前男友,他給我發信息邀請我去他的婚禮,我拒絕了。本來事情到這裡就該結束了,但是他居然說她妻子很期待我祝福他們。
我這個人哪都好,就是勝負欲太強了,這一點我确實得自我檢讨一下……于是我就回他,我是因為周末預約了婚紗照所以沒時間,但是……畢竟也不能真結婚是不是……”
他不出聲,就看着我笑。
“你想啊,我是你親媽啊,你不能拒絕你親媽啊,對不對?”我開始道德綁架他。
“是啊,一個把我寫成愛而不得,孤獨終老的親媽。”他反諷能力拉滿。
“……”我揚起手機,揚眉笑笑,“行吧,那我去找别人。”
“回來。”他無可奈何地将煎蛋和火腿片放在面包片上做了個簡易版三明治,然後把溫好的牛奶和三明治端給我,“我沒說不同意。”
我寫的崽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崽。
9
訂婚紗照的過程非常順利,這主要歸功于我們的土大款陸謹呈。
我選擇的婚紗攝影機構的套系很多,為了節約經濟實惠和時間成本,我選了個比較基礎的套餐。
但陸謹呈并不滿意我選擇的,他在這個世界沒有身份,也就是說他并不能電子支付或者用銀行卡。但這并不能阻止他想要消費的欲望,所以他從随身攜帶的包裡掏出了一摞人民币拍到了桌上。
“我要給你最好的。”他在前台小姐姐震驚的注視下,含情脈脈地看着我,“溪溪,我從來不能對你吝啬。”
如果戲精界有史密斯夫婦的話,那一定是我們。
我非常快的領悟到了他的意圖,遂以同樣的眼神回望并且加了一個小鳥依人的依偎動作:“阿呈,你真好。”
“新婚夫妻就是感情好。”前台小姐姐面不改色的誇我們,“請跟我到VIP區,我們看一下這邊的高定系列。”
好什麼好,這就是他的設定。他在書裡就是個動不動要給女主最好的,大部分情況下女主會拒絕,這個時候他隻能無奈地把禮物扔在水坑或者垃圾桶裡什麼的。
但我絕不能讓我崽的一片心意打水漂,畢竟那可是高定。
前台小姐姐在前面走,我和陸謹呈在後面跟着,經過一條昏暗的長廊時,陸謹呈突然悄聲問我:“剛才說的話是真心的麼?”
“當然。”
我聽到他和我的心跳聲了。
這場景無端有些暧昧,嗯,一定是因為燈光的緣故,一定是。
10
畢竟是高定系列,拍攝場地直接從棚内變成了外景,然後我們驅車到了z市的海港區。
拍攝時間也從半天變成了一天。
我提着高跟鞋,穿着拖尾婚紗在沙灘上奔跑着,陸謹呈也沒好到哪去,西裝革履地也得跟着跑。
正跑着的時候,一個海浪拍在我的腳腕上,我低頭看着腳腕處泛着白沫的浪花,陸謹呈忽然牽住了我的手,在黃昏正好的海灘邊吻了吻我的額頭。
我愣在原地:“什……什麼意思?”
“對不起,冒犯了。”他的聲音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就是覺得剛剛應該吻你。”
攝影師向我們豎起了大拇指:“剛剛那個瞬間特别好,我抓拍下來了。”
我摸了摸剛才他吻的地方,心若擂鼓。
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我惡狠狠地瞪了回去:“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笑着點點頭,結果攝影師又冷不丁來了一句:“對對對,就這種你在鬧他在笑的感覺,這個眼神真不錯……”
我的臉瞬間紅的像一顆熟透的蝦子。
11
我盯着選圖器上我們倆的婚紗照,覺得手裡的焦糖海鹽蛋糕瞬間不那麼誘人了。
陸謹呈太絕了,尤其是海邊的黃昏下,我們倆舉着煙花棒的那幾張,他靜靜地側頭看我的眼神,簡直是個勾人心魄的男妖精。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溫柔盡收眼底的氛圍感。但是很抱歉,我當時專注地玩手裡的煙花,基本上每一張圖都是開懷大笑的表情,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灼灼目光。
而且要命的是,後面連着的幾張圖片裡,他雖然變換了動作,眼神卻一直沒什麼變化,唇角也攜了一絲淺淺淡淡的笑意。
攝影顧問看上去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見我不說話,她言語間非常緊張:“蔣小姐,請問是哪張拍的不太成功嗎?我們這邊後期都可以微調的……”
她屬實是誤會我了。
還沒等我開口,後期老師忙不叠地點頭:“對對對,您可以看一下我給樣片修的,您的照片修出來一定和樣片沒有差别的。”
陸謹呈在一邊翻着雜志,聞言擡頭微微一笑:“我聽我太太的。”
這一句“我太太”聽得我渾身一激靈。我立刻回過神來,随便挑了九張圖:“這幾張可以馬上修出來嗎?”畢竟我着急用。
修圖師立刻松了一口氣:“當然沒問題,您且等等,我給您排個加急單。”
陸謹呈寵妻狂魔的人設不倒:“麻煩一個小時之内修好,謝謝。”
修圖師非常上道:“好嘞沒問題,那其他的……”
“其他的不着急,修好做成相冊就行。”我指着選圖器上他吻我額頭的那張,壓低聲音和顧問小姐姐說,“這張做成挂畫,能做多大做多大。”
我要挂在牆上天天觀瞻。
陸謹呈放下雜志,狀似無意地瞟了選圖器一眼:“嗯,能做多大做多大。”
啧,這人耳朵還挺好使。
我不好意思地躲着他的目光。
一個小時之後,修圖師将電子版的照片傳到了我的手機上,我非常速度的在十分鐘之内想好了文案,發了朋友圈和說說,又特地把說說轉發到了大學的班群裡。
班群裡的同學們頓時炸了鍋。
“恭喜恭喜,另外搶手捧花的時候,大家可别和我争啊。”
“新婚快樂哇。”
“有沒有人注意到新郎的顔值好高啊,他們好登對啊……”
“接好運接好運,明年我也要結婚啦。”
……
我在群裡和大家寒暄時,有人給我發來一條好友申請。
是張子揚。
我不想加他好友,于是在臨時對話框裡回他:“?”
他的語氣顯得有些氣急敗壞:“蔣溪你真行,為了和我較勁就随便找個人結婚了?是,我承認我心裡還有你的一席之地,你這樣确實讓我覺得很難過,我想你心裡應該也有我,其實我們還是可以重新開始的。”
最後一句給我惡心壞了,到底是什麼給了他這種錯覺?到底是什麼讓他如此自信?
我回他:“這邊已經截圖了,請問發朋友圈挂你,還是發你嶽父嶽母比較好呢?”
對方沉默了。
我把手機遞給陸謹呈:“麻煩你幫我發條語音。”
“聽着,如果你再诽謗我太太,我不介意走法律程序起訴你。”陸謹呈的聲音非常有力度,“我們彼此相愛,對于我來說,她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底線。”
我愣了愣:“倒也不必如此興師動衆。”
陸謹呈把手機還給我,語氣嚴肅:“我是認真的。”
12
拍完婚紗照之後,我出于對他仗義相助的感激,請他到附近一個開在天台上的咖啡館喝下午茶。
“我很想知道,在你的故事構架裡,我為什麼會喜歡上她?”陸謹呈提出疑問。
“愛情這個事情吧,解釋不明白的。”我諱莫如深,“非要說理由的話,那就是市場需要。那幾年非常流行這個類型的虐戀,他愛她,她卻不愛他,然後來一個極限拉扯,車禍白血病失憶認錯男主一整個安排上……”
“但這不符合邏輯。”他揉了揉額角,而後發覺眉粉沾在了手上,立刻拿起紙巾擦了擦指尖,“我不喜歡她,我喜歡……而且,我為什麼不能正常的談個戀愛呢?”
“别生氣别生氣,不就談個戀愛嗎?”我給他順毛,“咱陪你談一場轟轟烈烈……哦不對,你不喜歡轟轟烈烈,那咱談一場平平淡淡的美好戀愛,成不?我跟你說,我最會談戀愛了……”
他輕飄飄地瞄了我一眼。
“啊不是,我電視劇看得多,儲備知識很豐富。實戰經驗麼……咳咳,你也知道,我被前男友精神出軌之後消沉了很長時間,就沒再談過了。”我信誓旦旦地看着他,“但不懂的我可以學習。”
“所以,你要做我女朋友了?”他托腮,笑着看我。
喵喵喵,什麼玩意,這人陰我?
“也不是不可以……”我這麼矜持的人,當然不能說是自己先動心的。
13
我們舉起了酒杯,準備用碰杯來個短暫的告别。
誰知道碰杯的那一刻就正好卡在了十一點鐘整。
于是我們倆保持着舉着杯子的造型出現在了某私人城堡的陽台上。
準确的說,是私人城堡二樓宴會廳外的陽台上。
他皺了皺眉:“這好像是他們的訂婚會。”
我點點頭,環顧四周,然後眼神定格在了躺在草坪上的男女主身上:“嗯,确實是,嘶……這麼刺激嗎?”
我轉頭看陸謹呈,他看着我手指指的方向,右手保持着端着酒杯放到嘴邊的姿勢一動不動,宛如一尊泥塑。
夜色朦胧,古早言情霸總單手解開領帶,胸肌若隐若現,傻白甜大小姐嬌羞捂眼驚呼,這是什麼人間美景啊。
此時此刻我都想喊他一句男菩薩。
陸謹呈将酒杯放在一旁的茶幾上,修長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你說的,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作者的。”
說得輕巧,我倒是希望他是我的,可他又不喜歡我。
我扒拉開他的爪子,本着多看一秒是一秒的精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們:“對啊,親媽看看自己的崽,有問題嗎?”
他一手捂住我的眼睛,一手攬着我的腰将我帶回了宴會廳:“沒問題,但是外面太冷了,我們先回屋暖和暖和。”
14
宴會廳的一角,頭頂的水晶燈閃爍着,将整個大廳照的燈火通明。
“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麼要寫這本書嗎?現在我告訴你,因為我那個時候真的很難過,我想談一場沒有背叛的戀愛,所以我寫下了他們倆。
雖然故事很瑪麗蘇,總是有各種狗血的事情隔在他們倆之間,可他們一直堅定的選擇彼此。”我借着酒勁,把自己的委屈倒豆子一樣倒出來了,淚眼朦胧地大聲問陸謹呈,“你說,這個想法很難實現嗎?”
“不難。”他将我手裡的酒杯抽走,“你如果選我,我這一生都不會背叛你。”
“你可以來到我的世界嗎?”我微醉中又有一絲清醒,“你甚至都不是真實的。”
“我可以。”他抱住了我,“在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是按照你寫的既定軌迹走的,而我是個意外,我是自願愛上你的。”
我眼角劃過一滴淚。
我想我是瘋了,此時此刻,我愛上了這個書中的角色,即使知道不是真實的,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
“我喜歡你,我想時時刻刻看到你。”他在我的耳畔小聲道,“你就是我的晨昏定省。”
被前任挑釁,為争口氣我謊稱和男神結婚,誰料男神真來表白
他也是我的晨昏定省。
後記
我們在書裡書外的兩個世界分别辦了婚禮。
生活也就此步入了正軌。
他的工作都是在晚上,所以晚上他還是會從我們這個世界消失,白天再回到這裡,每一天周而複始。
他會和我說完晚安之後再回到他的世界,然後每天早上,我又能聞着他做的早餐的香氣起床……他做早餐的手藝堪稱一絕。
偶爾我也會和他一起離開一個晚上,但是這樣很容易出現一些小狀況。
比如我閨蜜可能會給我打奪命連環call,但我在那邊沒有信号,接不着電話。
再比如我的老闆可能突然要我改方案,但我依然收不到信息什麼的。
但這些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如果較真的話,那就是為我平靜的人生添了一絲波瀾。
在我二十七歲的生日會上,我悄悄許了個願望。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我要感謝他不小心遺漏的這個bug,然後我想再自私一點,希望這個bug永遠也不會被修複。
就像拍婚紗照那天,我不假思索就寫下的朋友圈文案,看起來是平平無奇的官宣,其實是我僅他可見的表白。
——“你是我親手寫下的愛人,是旅途中意外而又值得駐足的風景。”(原标題:《你是我的晨昏定省》)
點擊屏幕右上【關注】按鈕,第一時間看更多精彩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