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最初幾年,我家居住在洛杉矶華人新移民聚集的阿罕布拉市。那兒給我們的感覺是處在美國與中國接壤的地方,滿街的店鋪挂着中文招牌,行人道上走着清一色的華人,密集的公寓樓、樹木稀疏的住宅區、中文廣播、華文報紙,喧騰、熱鬧,亦東亦西的生存環境雖增添了我們身處異域的陣陣鄉愁,但卻也減輕了初來乍到時的文化休克和水土不服。
為了讓女兒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在她念初中時,我們産生了搬到好學區去的念頭。華人經紀推薦我們搬去阿凱迪亞市,他說,那個城市曾被評為美國最适合孩子成長的城市,生活環境優越,學區不錯。經紀人帶我們到阿凱迪亞市去看房,見街道上的路牌全都印有一隻孔雀,我們很好奇,問他是為什麼?他說市内有一個洛杉矶縣植物園,它曾是由銀礦大亨鮑德溫先生在100多年前修建的,占地127英畝。他在植物園裡種植了采自全球的各種植物,并從印度帶回來一對孔雀。後來,孔雀在植物園裡大量繁殖,并飛到植物園的周邊地區生活,如今,植物園附近一帶的居民住宅區常常可以看到孔雀的蹤影,三五成群。孔雀就成了阿凱迪亞市的象征,孔雀是這座城市的标志。孔雀出沒的那塊區域,人們把它稱作“孔雀園”。
為了滿足女兒的好奇心,我們決定帶上她去阿凱迪亞市,想讓她親眼看一看究竟是不是有野生的孔雀。
一個周末的清晨,我們循着經紀人告訴的大緻方位,去了阿凱迪亞市。到了一片綠樹成蔭的住宅區。通往住宅的車道兩旁草綠花豔,隐約可見枝繁葉茂下的深深庭院。轉了好幾條小路,我們并沒有看到孔雀的蹤影。
我感到有些失望,想加快車速,從草坪間的黑色瀝青路上匆匆朝市區主線道開車離去。突然,妻子在副駕駛座上猛地叫了一聲:當心!我猛地踩了刹車,在路的中央停下車來。妻子說,好險,你差點撞到孔雀了。孔雀?我朝車子前方的馬路看去,正前方的馬路上站着一公一母兩隻孔雀,距離我們的車頭不到兩米遠。看到車子駛近,兩隻孔雀居然若無其事,朝我們這個方向看了看,然後悠閑自得地從路中央慢慢走開。
孔雀!真的是孔雀。女兒在車後座上驚呼起來,草坪上有好幾隻。我們循着她的指引,朝右側一戶住宅的寬大草坪看去。綠油油的草地上足有六七隻孔雀,公的母的大的小的,它們有的靜靜地立着,有的在草地上覓食,有的漫不經心地閑晃,更有一隻在草地上展開屏風般漂亮的尾翼。看到孔雀開屏,我們一家人真是興奮。兩邊的住家草坪上有好些孔雀,院牆上、房屋頂站着三三兩兩的孔雀,我們一路開車過去,數不清到底看到了多少隻孔雀啦。
這裡真是一片孔雀與人共同栖息之地呀!我心想,如果能在這塊地方買一幢房子住,那該多好呀!
不虛此行,我們心滿意足地開着車子離開了這片住宅區。車子剛駛入大路上便被堵住了,順反兩個方向的車道有幾十部車子停在路上,一動不動。無奈,我們的車子隻好停了下來。
女兒打開車窗,伸長脖子朝前方探望,說道,爸,我看到有孔雀站在路邊。哦?原來是孔雀擋道了。過了好幾分鐘,車陣才慢慢朝前移動了起來。我重新啟動車子,随着車流,緩慢前行。路上的确有兩隻孔雀,它們已經離開了我們這一側馬路,站在往返兩條馬路中間狹長的隔離島上,怡然自得地昂首挺立,對近在咫尺的人類熟視無睹。它們似乎非常清楚,這塊土地本就是它們的生息之地,周遭不存在任何禍及它們的危險。在它們站立的那塊地方,每一個開車的人都非常小心翼翼地駕駛着,唯恐撞傷它們。
一幅多麼感人的人與自然和諧的景象!我不得不感佩從身旁經過的車輛裡坐着的每一位駕車人,雖然他們有着不同的膚色,他們或年輕或年老,他們是女人或者是男人,從他們開車與孔雀相遇時小心謹慎的狀态中,我體味出在這塊土地上生活的人們對自己生存環境的珍惜和熱愛。
孔雀園之行讓我們決定在阿凱迪亞市安家。遺憾的是,我們的經濟實力沒能實現在幽靜的孔雀園買上房子,傾盡全力才在靠近城市中心地帶買了一個院子很小的兩層小樓。為了讓家人能夠有相對優雅的生存環境,我們陸續在房前屋後栽上了各種顔色的玫瑰花,種上了很多樹,有枇杷樹、金錢橘、棗樹、石榴、橘子樹,盡其所能地綠化我們的家園。幾年過去了,我們家種的花開了,樹結果了,樓房的前前後後一片碧綠。
有一天,女兒突然叫我,爸,你看,孔雀飛到我們家來了。我跑到屋外一看,真的,孔雀真的來了,就站在我們家的院牆上呢。女兒高興極了,馬上跑回家,從廚房拿來幾塊面包,撕成碎片撒到草地上,喂給孔雀吃。女兒讀大學離開家後,每當孔雀出現在我們家門前,我們也照樣把面包撕碎,給孔雀喂食。十幾年過去了,孔雀成了我們家的常客,時常會有兩三隻孔雀跑到我們家來,不是站在我們家的院牆上,就是蹲在主卧室的窗台前,或者跑進我們家院子裡來覓食。
這一段曆程讓我們領會到人與大自然的關系:為了有更好的居住條件,我們要珍惜、愛護自然。優美适宜的生态環境完全是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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