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咯噔了一下,她說的這個女人,是cat!
我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關于cat,我從來沒有跟葉子薇提起過半個字,她是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呢?知道她去了北京,知道她有了孩子,甚至知道她腿上有疤……
我差點跳了起來,卻咬咬牙,勉強壓制住怒火,低聲道,葉子薇,你偷看了我的郵箱。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分辨道,我沒有。
她眼睛轉了幾圈,又說,好,就算有又怎麼樣?是你自己在這裡上網時,用了記住密碼的選項,我不小心就看到了。
葉子薇反守為攻道,這件事情,你不也一樣沒交代嗎?你有資格說我不誠實嗎?
我不再理會她所說的,一屁股坐在餐椅上,摸着下巴,思索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再蠢也不會選記住密碼那一項,但是,我的郵箱确實被盜了。葉子薇連系統都不會裝,又怎麼可能會破解密碼?
我在腦海裡仔細回憶,最後一次登陸郵箱,是在國慶旅遊前。那天晚上,我看了cat的半封信,然後葉子薇洗好澡出來,我就匆忙關掉了。而我發現郵箱登陸不了,則是在國慶之後,有一次跟小川南哥喝完酒的晚上。
還有,我在葉子薇的電腦裡,發現了那個死胖子的郵箱記錄。
當所有的線索和疑惑交織在一起,真相也就慢慢浮出水面了。我閉着眼睛,苦思冥想,是這樣嗎,不對,應該是那樣……
慢着。
我睜開眼睛,這一瞬間,仿佛醍醐灌頂,恍然大悟。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那個死胖子王虎,一定是在國慶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來過葉子薇這裡,還用她的電腦登陸郵箱。
當時,他跟我一樣,發現了陌生的郵箱記錄。胖子本來就是開電子公司的,還是做技術出身,三下五除二,就破解了我這個郵箱的密碼。
然後,胖子發現了cat的那封郵件,為了讓葉子薇知道我劣迹斑斑,就把這個郵箱拿給她看。而葉子薇看完之後,為了阻止我和cat的聯系,或者是出于報複,幹脆把我的登陸密碼也改掉了。
我下意識地拍了一下手掌,脫口而出,沒錯,就是這樣子的。
葉子薇被我吓了一跳,皺眉道,沒錯什麼?
我雙手插在褲袋裡,沉默無語,冷眼看她。
我早該想到,關于跟老闆有一腿這件事,以葉子薇的性格,是不可能坦白從寬,親口承認的。然而,她聰明反被聰明誤,甩出了手裡藏着的王牌,把何小璐跟cat拿出來講,這樣的反應,反而讓我100%确定,她跟那死胖子還在糾纏不清。
在争吵的時候,把對方所做的壞事拿出來說,就等于變相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言外之意,沒錯,我是不幹淨,你又好得到哪裡去?我們半斤八兩,你就不要賊喊捉賊,五十步笑百步了。
可是,實際上,我跟葉子薇處理感情的方式,是有根本性的不同的。我絞盡腦汁,是想要維持一段感情;而她機關算盡,是為了同時維持兩段感情。
是的,感情。今晚的這一場戲,讓我更清楚地認識到這點。她這麼用心良苦,難道為的僅僅是錢?她總是要嫁人的,一個有房有車的經濟适用男,會比不上有老婆有負債的中年胖子?
又或者說,人非草木,在這一段不道德的關系裡,誰能說他們沒有動了真情?我們總是懷疑别人的感情,以為隻有自己,才是真愛無敵。實際上有一些愛,因為它是畸形的,所以根紮得更深。
這樣的想法,讓我心如刀絞。
葉子薇終于受不了這樣的沉默,開口說,鄧雲來,你怎麼不說話?
我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過了一會,才擡起頭來說,子薇,我們還是算了吧。
她冷笑了一聲說,鄧雲來,你說過要怎麼對我好,你都忘了嗎?隻不過是一個瘋子的胡攪蠻纏,你就受不了,要放棄了嗎?
我搖頭笑道,瘋子,他真的是個瘋子嗎?我覺得好奇的是,在我面前,你總是叫他瘋子、神經病,在他面前,你又是怎麼……
葉子薇沒等我說完,大喊一聲,夠了!分手就分手,你要說那麼多幹嘛?你給我走,現在就走!
我輕輕說,放心,你不講我也會走的。可是葉子薇,我還有話要講,請你最後一次,聽我慢慢說完。
我用右手撫着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氣說,你知道嗎?其實你老闆沒發什麼過分的短信給我,我也沒有跟你前男友聯系上。我這樣子處心積慮,不惜手段,隻是想要跟你好好在一起……你先不要笑。
我搖了一下頭,繼續道,現在,我也終于明白,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那麼多謊。因為真相是你離不開你老闆,而隻有謊言才可以留住我。在今晚之前,我一直相信你跟他不會有真感情,隻不過是因為金錢的糾葛。
我歎了口氣說,然而,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她的冷笑凝固在嘴角,皺眉看着我。
我的語速越來越快,繼續說,本來,今天晚上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要逼着你承認事實,然後讓你作下承諾,跟他了斷關系,搬來深圳和我好好生活。很好笑對吧?
她臉上的表情,讓我不忍心再說下去。
然而,我隻能咬咬牙,狠心道,你說得沒錯,我也不是什麼好鳥,做過許多壞事,虧錢了不少女人。然而,我跟你是不一樣的。騙了人我會内疚,會想着下次再也不要。你呢,謊言對你來講就是空氣,不讓你說謊,一分鐘也活不下去。
葉子薇頹然坐在椅子上,頭埋在兩個手掌裡,指縫中漏出虛弱的一句,雲來,夠了,不要再說了。
到了現在,我無路可退,隻好繼續這次道别演講。縱然會讓兩個人心碎,但這就是我的本來目的。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竭力不動聲色。
我說,葉子薇,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自己能接受你的一切,我以為可以控制住自己,不要真的愛上你。然而,我錯了,我真的愛你。真愛又甜又酸,真愛是無私的,又是無比自私的。
我還說,對不起,到了這裡,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謝謝你給我的所有快樂,我會銘記于心。
我最後說,這一次就讓我來講。葉子薇,我們分手吧。
她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雙眼無神,失去了焦點。
我的難過并不在她之下,雖然挑起矛盾,提出分手的是我。感情就是這樣子的,雙方投入越多,結合得也就越深;最後無論是誰主動抽離,一樣會痛得血肉模糊。
我呆站了三分鐘,然後終于回過神來,開始默默地收拾東西。盡管我的上下牙都在打架,膝蓋軟得就要跪下去,為了男人可笑的自尊,我還是有義務逞強。我要留給她一個堅決的背影,裝作有尊嚴地離去。
她默默地坐着,任我在房子裡走來走去。該拿的東西都拿了,該還的也還了,包括她給我的那部集群網手機,我輕輕放在了餐桌上。卧室裡還有些衣服,懶得收拾了,随便她留作紀念也好,扔掉也好。
隻是,我胡亂拍着兩個褲袋,我自己的手機呢?
沙發上沒有,餐桌上沒有,茶幾上沒有……我失魂落魄地四處張望,突然醒悟到,手機就在胸前的口袋裡。
好吧,那就這樣了。我最後一次環顧這間房子,再把目光落在她頭頂。她擡起頭來,像是在看我,又像在看我身後的那堵牆。
我推開門,擋住了想要鑽進來的冷風。我應該決絕一點的,但還是神差鬼使,止不住地回頭一望。
我擡頭看天上的雲,在廣州的夜空,它們仍是橙紅色的。
我把停車卡和錢,一起交給保安亭裡的老家夥,告訴他不要找了。或許因為以後再也見不到了,他顯得沒那麼面目可憎。
道閘高高揚起,等待落下。我開着普桑,就要駛出這棟公寓,這一次該說是痛别,還是解脫?
如今,我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撓着頭發,心煩意亂。分手很難,收拾爛攤子更難。我已經在全世界放出消息,說葉子薇是我的女朋友,如今又要宣告分手,顯得我這人對感情不嚴肅,很不靠譜。
這些且不去說它了,最讓我擔心的,是我爸我媽的失望和不解。你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人家小葉有什麼不好,還配不上你嗎?都幾歲人了,對感情還這麼兒戲?
難道我要跟二老說,你們兒子的女朋友,其實是别人老闆的小蜜,所以我不能娶她?
我踩下油門,無奈地搖了搖頭。本以為我們會修成正果的,誰知道還是道行不夠。
葉子薇啊,葉子薇。讓我感謝你,贈我空歡喜。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這些事情我無法解決,也就隻好逆來順受,由它去了。砍頭不過碗大個疤,小腿一伸拉**倒,别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最多下次我媽張羅着給我相親,我不忤她老人家意思就是了。
我現在要搞清楚的,是早就該搞清楚的事情。
我一邊開車,一邊掏出手機,先撥給了cat。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個号碼還是處于關機狀态,她一定是換了北京當地的手機号。炮友是不會共享朋友圈的,所以,我根本沒人可以打聽。
先不去管這有多麼可笑,總而言之,我隻有從郵箱着手了。
我打了個電話給南哥,他那邊噼裡啪啦的,估計又是在打業務麻将。
南哥估計叼着煙,口齒不清地說,你這小子,有異性沒人性,四條!都他媽多久沒打給我了?
我歎了口氣說,等着吧,有天天要找你的時候。
他沒聽出我的話外音,隻是問,怎麼樣,今晚胸花給你放假,請我去東莞?
我陪笑道,這事簡單,我是有别的想麻煩你。
南哥不耐煩道,是兄弟,碰!就别說麻煩。
我于是一五一十交代道,是這樣的,我有一個郵箱密碼丢了,你不是認識一幫偷遊戲帳号的嗎?随便找個工作室,幫我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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