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堰坪
艾塔斯卡，明尼蘇達州中部一個普通湖泊，湖水源自地下湧泉，湖面狹長水域不大，卻在美國人民心中具有非凡的意義。艾塔斯卡湖的北端有一個寬約十米的豁口，湖水在此細淌而出，形成清淺的小河。這涓流日夜不息，一路向南奔流數千公裡，沿途納溪容水，最終成為大河，彙入大西洋的墨西哥灣。這裡，正是北美第一大、全世界第四大河密西西比河的源頭。
大河之源，尋迹路上我一直猜想是怎樣的景象，也許神聖莊嚴，也許靜谧隐秘，也許律動韻深，唯獨沒有想到是這樣的情景：孩童天真無邪地嬉水打鬧、大人懶散悠閑地旁觀取笑、寵物狗旁若無人地洗澡凫水，還有幾位運動少年驅舟水上、争先恐後，好一派周末郊野公園畫面。
于是，也興趣盎然脫鞋下水，朗聲一句“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一洗旅途的塵埃與疲累。這條美國人民口中的“父親之河”，這條威廉·福克納與馬克·吐溫筆下的“故鄉之河”，這條被印第安人以宏大命名的“老人之河”，就以這樣沉靜内斂之姿淌于足下，溫潤熨帖，一如暌違的老友或者初遇的知己。
就在這源頭想起了少年時代，我在故鄉的小河畔念書與憧憬。那時候的我讀到昌耀的詩《斯人》：“靜極，誰的歎噓？密西西比河此刻風雨，在那邊攀援而走。地球這壁，一人無語獨坐。”那神思遼遠，遨遊八極，盤桓于我心，經年不能散去。今天終于來到這攀援的源頭，隻是不知道今夜的無語獨坐，又是人間哪一壁的歎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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