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初春，五一搞活動，我們的營業員除了每層樓幾個人在家留守，全部出去發單頁。

正常來講，這種額外的勞動對營業員來說是不怎麼受歡迎的。雖然商場早就施行了底薪加銷售分成的計薪方式，大河有水小河滿，但是你不能要求底層員工和管理者把境界拉齊，同一棵果樹上，總有遲遲不開的花。

果然，當天晚上下班，各路人馬回來的時候，我看到好幾個營業員一把芹菜，兩塊豆腐的順路解決了賣菜問題。

臨行前我給全員開一個會，申明幾點：第一、發放不盲目，明确發單頁不是目的，最終形成成交量才是目标；第二、發單頁配合宣講，所以就要求自己首先把活動内容吃透，提煉出閃光點，幾句話就能留住行人的腳步；第三、劃分發放區域，公司要知道每個人在哪個方格内活動，每兩個營業員負責一片網格區域，遇到丢棄單頁立刻拾起；第四、公司會派中層組成督察組，每個區域都必須走到，重點監檢查地面、角落、垃圾箱、樹叢裡有沒有批量抛棄的單頁，發現出現丢落，處罰落到本區域營業員；第五、單頁發放不以數量取勝，每人隻要大于一百張即可，發不了拿回來；第六、公司回收競争對手單位的單頁，收集成績優異的有獎。

中午的時候，隔壁百貨大樓家電商場經理打來電話抗議，說你們商場的營業員堵着我們大樓的門發宣傳單，這也太欺負人了！有些人甚至跑到大樓屋裡來發了，弄得滿地紙片根下雪似的！

我一邊道歉說好話，表态馬上制止這種破壞雙方友誼的行為，一邊在欣慰地想：孩子們還行，即使現在停止在他們過近的地方發，從發現到現在，百十來張也出去了！

也就是大概一四年左右，商場促銷活動進入瓶頸，老百姓為不再是振臂一呼應者雲集。路演舞台上，歌手對着空氣尴尬地“套馬的漢子你英勇雄壯”，買電器送汽車（使用權）、送冰箱也激不起一絲漣漪，“周年慶”、“端午大吐血”，差點兒把屈原“燒頭七”都變成噱頭，無奈顧客們出奇地冷靜消費，你說出天花兒來，我自巋然不動！而DM單頁就更加透露出營銷想象力的蒼白，城管則直接視之為彩色垃圾，每天抓豬一樣追的促銷員到處跑。

看DM單頁最認真的是你的對手。所以，單頁印刷的時間就非常關鍵，太早了等于給人立靶子，太晚了又耽誤了預熱期。

每一家商場的老闆都想第一時間搞到對手的活動方案，以便于有的放矢地制定自己的應對措施，從這個角度看，活動與其說是針對顧客，不如說是針對競争對手。

但是一個商朝的營銷思路又不能總是被對手牽着鼻子走，在主動和被動之間遊走，邁偏一點兒，你就成了他人的借力工具。

DM單頁是更靈活的宣傳單頁，圖文并茂，可A4可B5，可單色可彩色，可用膠版紙也可以用105銅版紙。DM是英文direct mail advertising的省略表述，直譯為“直接郵寄廣告”，一開始是大街上發放，然後别車，放進電動車筐，張貼，爬樓别門，最後誕生了專門承攬，代為單頁發放的公司，最低一毛錢一張，多多益善。

公司發放DM單頁，一般不提倡讓人代勞，不單是營銷成本問題，關鍵是到位的要求應該邊發邊講解活動亮點，一邊記錄有意向的準顧客信息。所以一個人一天的工作量，保質保量精準投放的話也就能發出去一百份。

當然，個别不負責任的營業員也會把單頁一沓一沓扔進垃圾箱裡。

印發吧，收效甚微勞民傷财；不印發吧，又好像要退出江湖。DM單頁的悲哀，是傳統營銷模式的悲哀，是商家宣傳公信度的悲哀，是廣大顧客對各種商品描述和服務承諾毫無痛癢的認知渠道的悲哀，是一個時代的悲哀。

以前，有很多小印刷工廠就靠着幾家商場的單頁印刷維持生命。每到星期節假日，核心商圈紅地毯鋪地，拱門氣球能連成長廊，報紙、DM單頁、彩車，甚至空中小直升機都投入使用，瘋狂的時候，蘇甯電器在一線城市的報紙廣告投入，等于一天開進報社一台轎車。

我的一個同事離職後，專門開一家促銷贈品公司。

時過境遷，“江湖上隻有哥的傳說”。一個時代過去了，有時候還真的叫我挺懷念的。

“2013年過去了，我們很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