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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盡瘁的諸葛亮主要内容
鞠躬盡瘁的諸葛亮主要内容
更新时间:2024-09-29 04:27:22

中國曆代詩人中,最了解欣賞諸葛亮者莫過于杜甫(公元 712-770)。杜甫一生漂泊流離于戰亂,晚年(公元 760-767)曾入蜀寓居成都、夔州,得以多次訪遊三國曆史古迹、憑吊曆史現場,創作多篇以三國良相諸葛亮為題材之詩。這些詩作或詠史懷古、或詠物寓情,除透顯杜甫對諸葛亮之景仰,更也藉此觀照自我。詠諸葛亮詩可視為杜甫居蜀時期詩作之重要指标,其思想内涵與詩藝技巧上,均具高度探讨價值。

本文以杜甫“諸葛亮”體材詩為主要文本,透過觀察杜甫對諸葛亮人格崇敬、功業贊美、才能肯定、結局同情之書寫,探讨杜甫詩中諸葛亮之人格美!

鞠躬盡瘁的諸葛亮主要内容(出師未捷身先死)1

馬克思認為:一個人的人格美,必須立基于其人對于社會是否能做出貢獻。這時,人格中的才智情操特質就顯得格外重要,因為有足夠的知識才氣與道德情操,才能将人格美轉化為行為美,并且做出社會貢獻,所以中國古代在讨論人格美時,往往将人的才能與品德包括在内,必且隻有那些将人格美轉化為社會貢獻的才德之士,才得以被千古傳誦,甚至其人格美得以在辭世之後,提升為神格美,享祀千載。

諸葛亮有生之年,以其充滿理想性與行動力之才德知識,奠立蜀漢三分天下之勢,是一代宗臣良相,而詩人杜甫則是諸葛亮精神之繼承者與弘揚者,杜甫愛孔明、知孔明、似孔明,其詩中對諸葛亮之書寫,确立了諸葛亮千百年來之人格審美形象、武侯書寫之典範。

一、杜甫“諸葛亮”題材詩詠懷内涵

杜甫之諸葛亮題材詩作均集中于成都、夔州時期,且極具代表性。這些詩均“将視野延伸到整個曆史過程中,時序的箭頭指向過去的一極,表現出對曆史人物的緬懷神往及肯定性評價,同時還夾雜着一些身世之感。

1.憑吊曆史現場

肅宗幹元二年(759)冬天,杜甫攜家離開同谷,經過木皮嶺、白沙渡、水會渡、飛仙閣、五盤、龍門閣、石櫃閣、桔柏渡、劍門、鹿頭山,終于來到成都府,在王司馬等友好資助下,于城西浣花溪萬裡橋畔築草堂蔔居。安頓之後,杜甫旋即尋訪成都先主廟旁之諸葛武侯祠,憑吊曆史現場,并寫下被譽為七律正宗的《蜀相》,詩雲: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鹂空好音。

三顧頻繁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此詩作于上元元年(760),杜甫時年四十九歲。《蜀相》首聯“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仇兆鳌注雲:“首聯,自為問答,記祠堂所在。草自春色,鳥空好音,此寫祠廟荒涼,而感物思人之意。” 句首稱“丞相”而不是“蜀相”,顯見詩人對諸葛亮之景仰。首聯以“尋”字表現詩人拜谒成都武侯祠之舉,是有意探尋而非漫遊而至。而“柏森森”三字,則以“莊重”、“肅穆”之内在情感,表現作者内心仰慕、崇敬之情。

詩之颔聯“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鹂空好音”,以哀筆寫樂景,讓視覺之 “碧草春色”、聽覺之“黃鹂好音”,透過“自”、“空”二字之拗格,因平仄互易而造成聲調變換美,藉此在情境上轉欣喜之景為空寂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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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杜一片詩心,全在此處凝結。詩人面對着古廟荒庭,心中浮現的是蜀漢時代的曆史場景,“三顧頻繁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這裡杜甫運用了“時空設對” 的對偶格式,讓詩中之場景,由眼前景物大跨度的轉移,并上溯到五百多年前的三國時代,昔日香火缭繞的祠堂,與今日寂寥荒涼之景兩相對照,既捕捉了諸葛亮當下之心境,也發抒了杜甫個人曆史慨歎。

大曆元年(766)夏天,杜甫來到夔州,安頓之後,杜甫登上夔州府治東五裡白帝城後,第一個拜谒的曆史古迹便是夔州西郊的武侯祠,《武侯廟》詩曰:

遺廟丹青落,空山草木長。

猶聞辭後主,不複卧南陽。

相較于成都錦官城外諸葛武侯祠森森老柏之“碧草自春色,黃鹂空好音”,夔州武侯祠更顯無聲無色之荒涼。杜甫站在昔日香火鼎盛,而今卻丹青剝落早被世人“遺”忘的祠廟,山中也因人煙罕至而草盛木茂更顯空漠寂靜。面對這麼一個曆史場域,詩人心中浮現的是“猶聞辭後主,不複卧南陽”,耳邊依稀回響諸葛亮出師表涕泣辭後主,心知無望安卧南陽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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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杜甫在成都時期主要因為依靠嚴武的緣故,使失望的心中升起有限的希望之光。那麼,到了夔州時期,由于孤寂無依,使希望破滅,更由失望而至絕望。而這兩時期的形同實異,正是成都詩大多表現了“長夏江村事事悠”(《江村》)的閑适環境與平順風格,夔州詩大多表現了“聽猿實下三聲淚”(《秋興八首》)的悲凄遭遇與沉重風格的根本原因。

對照詩人成都與夔州兩地初訪諸葛武侯祠,可察知同為探訪曆史古迹,卻是兩樣心境,成都時期之“碧草自春色,黃鹂空好音”是失望落寞之情,但春色好音仍在;夔州時期卻是“遺”“落”、“空”、“辭”、“不複”之孤寂絕望。

如果說旅行是一種透過外在風景照見旅人内心風景的方式。旅人透過他者/非自我,映照出自我。 那麼諸葛武侯祠曆史古迹正似一面鏡子,所映出正是漂泊流寓蜀地的杜甫自我心靈。

2.觀照存在自我

杜甫踏訪三國曆史古迹,站在時移物轉的曆史現場,所憑吊的不隻是眼前之“遺廟丹青落,空山草木長”(《武侯廟》)、“蟲蛇穿畫壁,巫觋綴蛛絲”(《諸葛廟》)荒涼景象,并也進入曆史的時間裡,探尋三國曆史之意義,從中觀照存在自我。

杜甫初到夔州,先是拜谒武侯祠,繼而探尋奉節縣西南七裡之“八陣圖”遺迹,其詩《八陣圖》雲:

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

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

此詩與《武侯祠》皆采簡短五言絕句詩體,都是乍到夔州即興之詩。可以猜想杜甫此時或正在風景的圍繞中,有許多對景而生的情感湧現,故在瞬息百感内以絕句表之。

《八陣圖》首二句客觀事實的反映了諸葛亮三國時代的曆史地位,“功蓋三分國”是從總的方面贊頌諸葛亮在魏、蜀、吳三分天下之功業上,功績最為卓絕;次句“名成八陣圖”則從具體方面着筆,強力凸顯諸葛亮在軍事上之長才與貢獻。後兩句則是就“八陣圖”曆史遺址之感發,“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諸葛亮恢複蜀漢之決心意志,正如同他所布下之八陣圖,在時間的淘洗下,仍能巋然不動,然則這八陣圖似乎也正是諸葛亮志業未竟之千古遺憾象征。

此詩既寫諸葛亮之遺恨,更也滲透了杜甫暮年衰殘無成之憾恨。這種憾恨之情,是詩人探尋曆史意義之體悟,《讀杜心解》雲:豈知“遺恨”從“石不轉”生出耶?蓋陣圖正當控扼東吳之口,故假石以寄其惋惜。雲此時不為江水所轉,天若欲為千載遺此恨迹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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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未竟全功之恨,是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之憾恨。繼五言絕句《五侯廟》、《八陣圖》即興詩之後,杜甫《谒先主廟》、《諸葛廟》則可見其再訪三國古迹心靈之沉澱。《谒先主廟》寫道:

慘淡風雲會, 乘時各有人。 力侔分社稷, 志屈偃經綸。

複漢留長策, 中原仗老臣。 雜耕心未已, 歐血事酸辛。

霸氣西南歇, 雄圖曆數屯。 錦江元過楚, 劍閣複通秦。

舊俗存祠廟, 空山立鬼神。 虛檐交鳥道, 枯木半龍鱗。

竹送清溪月, 苔移玉座春。 闾閻兒女換, 歌舞歲時新。

絕域歸舟遠, 荒城系馬頻。 如何對搖落, 況乃久風塵。

孰與關張并, 功臨耿鄧親。 應天才不小, 得士契無鄰。

遲暮堪帷幄, 飄零且釣缗。 向來憂國淚, 寂寞灑衣巾。

此詩分三段叙寫,首段叙先主與諸葛亮君臣魚水,“主臣才力相敵,分任社稷之事”、“托孤事先主一生大着,盡瘁而死,又是孔明一生大志,兩人俱即末以該全,富漢又其本也。”

諸葛亮之屈志以報知遇之恩,然則一統大業卻終究未能完成,憂恚嘔血病卒,徒遺千古憾恨。而眼前隻剩空山虛檐寂寞寺廟,詩人不禁有感而借古傷今,詩人駐足曆史現場,尋思風起雲湧三國時期,劉備與諸葛亮君臣遇合之曆史意義,然則“卧龍躍馬終黃土,人事音書漫寂寥”,明《王嗣奭詩話》故言:“再訪子美草堂,則有丞相專祠列于草堂之左,蓋嘉靖間創建者,餘謂二公神交有年,今作比鄰,九泉之下,定當相視而笑,亦應以葛杜稱之。”

諸葛卧龍、公孫躍馬,固一代之雄,而今均成一壞黃土,杜甫回頭觀照存在當下未得明君知遇的自我,在這孤城絕域、遲暮飄零餘生,隻能憂國淚灑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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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杜甫筆下諸葛亮人格美特質

在三國曆史人物中,杜甫最是推重諸葛亮,也對諸葛亮懷有特殊感情,究其原因有四:

  • 一則諸葛亮以其卓絕才幹,治理勢力弱小之蜀漢,奠立三分天下之勢,這對安史亂後憂患連年之唐室,具重要史鑒意義;
  • 二則劉備與諸葛亮之間君臣相契、魚水知遇,是杜甫懷才不遇、報國無門之一生渴求與憾恨;
  • 三則諸葛亮忠君愛國、鞠躬盡瘁之精神,契合杜甫積極入世之士人風範;
  • 四則諸葛亮一統大業終究未成,嘔血憾恨而卒,予杜甫天命難違之悲劇意蘊。

1. “肯定性”人格美

從美學角度審視杜甫筆下之諸葛亮,正體現了美學範疇中“肯定性”之審美特質。所謂“肯定性”之社會美乃指“在社會生活中,一個形象、一個事件是否能成為人們的審美對象,首先在于它是否具有積極肯定的性質。所謂肯定性,也就是體現人的本質力量,符合人類的生活目的。”

杜甫之《詠懷古迹五首‧其五》是論諸葛亮之專篇,詩雲:

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遺像肅清高。

三分割據纡籌策,萬古雲霄一羽毛。

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

運移漢祚終難複,志決身殲軍務勞。

此詩先表彰諸葛亮文武才德之挺出,後痛惜其大志之不成。将詩人對諸葛亮人品之崇敬、功業之贊揚、才幹之肯定、結局之同情,表現得無以複加、動人肺腑。

詩中首聯以“垂宇宙”、“肅清高”言諸葛亮集不朽大名、肅穆清高形象于一身;颔聯以“三分割據”、“萬古羽毛”具體凸顯諸葛亮之功績與人格。頸聯則以“伯仲伊呂”、“失蕭曹”高度贊賞其人品如伊呂、才能勝蕭曹。尾聯“運移漢祚”、“志決身殲”則是對天命之使英雄未遂大志而深切痛惋。此詩非徒詠懷古迹,也是詩人藉以自況。仇兆鳌注曰:此懷武侯也。上四,稱其大名之不朽。下四,惜其大功之不成。三分各據,見時勢難為。萬古雲霄,見才品傑出。俞浙曰:孔明人品,足上方伊呂,使得盡其指揮,以底定吳魏,則蕭曹何足比論乎?無如漢祚将移,志雖決于恢複,而身則殲于軍務,此天也,而非人也。

杜甫對諸葛亮之評介之所以能跳脫一般以成敗持評之局限,在于杜甫的人格當中,有着與諸葛亮相似之處,都是具有肯定性之人格美特質,因此他對諸葛亮的歌詠,“不是出于一種理性的善惡之辨,而是出于由心理上的認同而産生的自然深厚的感情……他對武侯精神的弘揚,正表現了他的濟世之熱忱、報明主之志向。”

杜甫此詩以“三分割據纡籌策”、“指揮若定失蕭曹”、“志決身殲軍務勞”從具體之行動凸顯諸葛亮實現理想之決心,充分展現了諸葛亮人格中為肯定性而決志行動之審美特質。人格美轉化為實踐活動美,需要智慧和才氣;有足夠的智慧和才能,才能将人格美轉化為行為美,并作出社會貢獻,杜甫詩中之諸葛亮無疑是肯定性人格美之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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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理想性”人格美

所謂“理想性”乃指契合生活目的的遠大理想,這種理想必須透過穩定的、明确的社會内容去實踐。柏拉圖說:當你眺望星星時,啊,我的星星!我默祝我自己就是天空,用千眼萬眼來俯視你的儀容。

而此詩亦可作為杜甫詩中諸葛亮君臣關系之腳注。《谒先主廟》便是大力渲染諸葛亮之君臣關系,并且從探尋曆史意義,而後返還觀照自我。詩人屢入武侯祠,初訪之澎湃激蕩已漸沉澱,“遺恨”、“憂國淚”、“灑衣巾”過後,再訪武侯祠,《諸葛廟》則是從自我回頭觀照曆史,此詩寫道:

久遊巴子國,屢入武侯祠。

竹日斜虛寝,溪風滿薄帷。

君臣當共濟,賢聖亦同時。

翊戴歸先主,并吞更出師。

蟲蛇穿畫壁,巫觋綴蛛絲。

歘憶吟梁父,躬耕也未遲。

仇兆鳌注曰:“上四,詠廟中景物。中四,遡武侯往事。下則對廟而感懷也。蟲蛇二句,承中段來,言當時勳業如此,而遺廟凄涼,但見畫壁空穿,蛛絲綴人耳。……躬耕未遲,蓋借孔明以自況。”

面對眼前遺廟蟲蛇蛛絲凄涼之景,感受曆史中劉備三顧茅廬,起卧龍于南陽,生前君臣相契、共濟同心,死後“武侯祠屋長鄰近,一體君臣祭祀同”(《詠懷古迹五首‧其四》。反觀自己流寓孤城夔州,亦形同隐居躬耕之境,隻不過卻已是竹日溪風的老年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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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詩以“歘憶吟梁父,躬耕也未遲”作結,典用《諸葛亮傳》之“亮躬耕隴畝,好為梁父吟。身長八尺,美自比于管仲、樂毅,時人莫之許也。” 杜從自己之身世回頭看孔明的知遇,則“未遲”二字自是沉重無比,諸葛亮視為時未晚,杜甫卻是“身欲奮飛病在床”,人生相比若此,難怪此詩結尾之惆怅。 劉備與諸葛亮之間令人豔羨之君臣遇合,正是杜甫心中理想君臣關系的典範。

劉備曾雲:“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 這種君臣魚水相契情感,不但是杜甫諸葛亮詩美感的一個重要來源,也符合社會美中的“理想性”審美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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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忠美”人格美

柏拉圖認為,人創造的美都來自心靈的聰明與善良。亞裡士多德則認為:美是一種善;善在美的後面,是美的本質。

“忠”是諸葛亮人格美重要特質之一,更是孔子“忠恕之道”重要神髓之一,《論語‧裡仁第四》有言:“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朱熹注曰:“盡己之謂忠,推己及人之謂恕。”

簡言之,本着良心與真誠,面對人倫五常之職責,盡心盡力去實踐完成,并且推而廣之,使人人都能盡己行道,便是忠恕。

諸葛亮為報先主知遇之恩,笃志“興複漢室,還于舊都”,其鞠躬盡瘁,戮力為主之精神,體現了“忠”之審美意蘊,其《前出師表》曰: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苟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于諸候。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于草廬之中,咨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歎,托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驽鈍,攘除奸兇,興複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

杜甫詩中之諸葛亮便深具“忠美”之形象,其《蜀相》頸聯“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由人而事,由事而情。上句透過劉備之三顧茅廬知遇之恩,側面烘托凸顯諸葛亮之非凡雄才大略。下句“開濟”二字總括諸葛亮為劉備定天下計、東和孫權、北據曹操、西取四川 ,開創了蜀漢政權;“濟”是扶助,濟助後主平定叛亂,六出祁山、九伐中原。短短兩句,便勾勒出諸葛亮負劉備之托,忠于前後二主忠臣形象,以及詩人對“明君忠臣”的羨慕之情。諸葛亮其人之非凡雄才大略,才能受到劉備如此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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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悲美”人格美

諸葛亮之高尚品格、卓越才幹、曆史功績、君臣相契均予杜甫以同感共鳴,而其悲劇性之未捷身死,更令杜甫扼腕歎息。《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記曰:

十二年春,亮悉大衆由斜谷出,以流馬運,據武功五丈原,與司馬宣王對于渭南。亮每患糧不繼,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為久駐之基。耕者雜于渭濱居民之間,而百姓安堵,軍無私焉。相持百餘日,其年八月,亮疾病,卒于軍,時年五十四。及軍退,宣王案行其營壘處所,曰:“天下奇才也!”

諸葛亮病卒之年與杜甫流寓蜀地之年相近,予以詩人更多感發。諸葛亮為酬先主知遇之恩,竭力扶佐後主為國驅馳,然則“運移漢祚終難複”,天命難違之失敗結局,予人以悲美之審美意識:

英雄或正面人物的事業或命運,由于曆史條件的限制、敵對勢力的阻礙、本人的過錯而導緻失敗,甚至個人的毀滅,并引起欣賞者悲憫恐懼之情。然則“盡管這類悲劇的代表人物往往是以失敗或滅亡而告終,但他們在人類曆史上卻留下了深刻和不可磨滅的功績。”

在面對龐大力量卻仍能義無反顧并且遭遇挫敗,“悲美”便由此産生,并且“能在我們心裡引起熱烈的同情、極大的敬意,同時又能激發新的銳氣。”

杜甫《蜀相》尾聯寫道: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出師未捷,身已先死,所以流千古英雄之淚也。蓋不止為諸葛悲之,而千古英雄有才無命者,皆括于此,言有盡而意無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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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壯美”人格美

杜甫筆下之諸葛亮,呈顯出“壯美”之人格特質。“壯美”的審美對象,不僅具有雄偉壯闊的外觀形式,而且還具有剛毅堅強的品格與恢宏豪邁的美感,在面對外界磨難與考驗時,往往能展現強大的抗壓力,從容而不改其色。所以,社會中的壯美,“是人的本質力量的肯定性表現。在人的精神品格中,堅定的意志、頑強的質量以及戰勝一切困難的勇氣也是壯美的。”

諸葛亮廟前古柏是杜甫心目中諸葛亮人格“壯美”特質的最好象征,柏與諸葛亮之間,被杜甫做了緊扣的形象連結。從物質性狀來說,柏樹因樹齡極久、材質堅緻的優良材質,被視為是棟梁之材,這種特質正足以比拟諸葛亮在蜀國所肩負起的重責大任。從精神品格上說,柏樹經霜耐寒的不凋特質,也正是諸葛亮高潔人格的寫照。透過描寫武侯廟古柏,杜甫詠懷諸葛亮人格功業,更抒發了一己幽怨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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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甫《蜀相》、《夔州歌十絕句其九》、《古柏行》等詩作中,杜甫将在柏樹所呈顯之崇高、巨大、茂盛、質實等外在形式美,與他所體現于諸葛亮之品德、才智、成就等内在素質美相連結,進行了比德審美其《蜀相》:“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鹂空好音。三顧頻繁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此詩打破時間和空間的局限,以存在現場對偶曆史現場,從老柏寫到諸葛亮,傳說中當年由諸葛亮親手栽種的參天古柏,與諸葛亮高大雄偉形象合為一體,成為一種典範的精神象征;《夔州歌十絕句‧其九》藉詠武侯祠前古柏,歌頌武侯千古長存精神:

武侯祠堂不可忘,中有松柏參天長。

幹戈滿地客愁破,雲日如火炎天涼。

詩中吟道:諸葛亮之精神,令人千古難忘。他立下的典範就像祠堂中那參天古柏般與世長存。雖然正值蜀中嚴武部将崔盱叛變大亂,但幸有這武侯祠裡的古柏,不但可供詩人納涼于炎夏,更可解羁旅之情于隆隆戰火。

寫罷《夔州歌十絕句》,杜甫又創《古柏行》,兼述虁州武侯祠前古柏與昔日成都之古柏:

孔明廟前有老柏,柯如青銅根如石。

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二千尺。

雲來氣接巫峽長,月出寒通雪山白。

君臣已與時際會,樹木猶為人愛惜。

憶昨路繞錦亭東,先主武侯同閟宮。

崔嵬枝幹郊原古,窈窕丹青戶牖空。

落落盤踞雖得地,冥冥孤高多烈風。

扶持自是神明力,正直元因造化功。

大廈如傾要梁棟,萬牛回首丘山重。

不露文章世已驚,未辭翦伐誰能送。

苦心豈容客蝼蟻,香葉終經宿鸾鳳。志士幽人莫怨嗟,古來材大難為用。于此詩中,諸葛亮的身影與廟前古柏“冥冥孤高多烈風”連結在一起,既詠古柏、諸葛亮,更是自詠。蓋有竊比之思。孔明材大而不盡其用,公常自比稷、契,材似孔明而人莫用之,故篇終而結以『材大難為用』,此作詩本意,而發興于柏耳。

眼前參天古柏遂成了詩人一生抑郁之移情寄托。在表現形式上,此詩第一段采時空轉位寫法,由眼前的虁州武侯祠前崇高的古柏形象,轉移上溯至劉備、諸葛亮之君臣遇合,以映射出對諸葛亮生平際遇與勳業的崇敬欽慕。第二段則通過“側面烘托”,對照眼前夔州古柏與昔日成都古柏,“既是寫成都,又是寫夔州;既是寫柏,又是寫人。通過議論和抒情,對諸葛亮的高尚精神與曆史功績進行了熱烈的贊頌。”第三段則是既寫柏,亦寫人;既詠志士幽人,也是自詠,呈顯出對“壯美”人格特質之歌詠。

三、結語

綜觀杜甫之諸葛亮題材詩中,總寄寓個人理想價值與現實處境于其中。諸葛亮之不世長才、與劉備之君臣遇合、對先後兩主之鞠躬盡瘁、大統功業之未捷身死,均引發杜甫同感共鳴之慨。杜甫對諸葛亮之“知”、“慕”、“似”,使其諸葛亮題材詩,跳脫既有諸葛亮形象之局限,而賦予更崇高肅穆深刻之審美内涵,并且奠定了諸葛亮文學形象的基本型态。

對照杜甫成都、夔州不同時期之諸葛亮詩,可察知同為探訪曆史古迹,卻是心境迥異,成都時期雖是失望落寞之情,但春色好音仍在;夔州時期卻是“遺”、“落”、“空”、“辭”、“不複”之孤寂絕望。站在三國的曆史現場,詩人所憑吊的不隻是眼前空山遺廟之荒涼景象,并也進入曆史的時間裡,探尋三國曆史之意義,并從中觀照存在自我。回顧曆史,探索三國風起雲湧時期與唐代社會政治現狀之相似度,尋思劉備與諸葛亮君臣遇合之曆史意義,再回頭觀照存在當下未得明君知遇的自我,在這孤城絕域、遲暮飄零餘生,隻能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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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美學角度審視杜甫筆下之諸葛亮,正體現了美學範疇中“肯定性”、“理想性”、“忠美”、“悲美”、“壯美”之審美特質。

杜甫《詠懷古迹五首‧其五》從具體之行動凸顯諸葛亮實現理想之決心,充分展現了諸葛亮人格中,肯定而決志行動之審美特質;劉備與諸葛亮之君臣遇合,符合社會美中的“理想性”審美特質,也更是杜甫心中理想君臣關系的典範,是杜甫諸葛亮詩美感的一個重要來源。

諸亮為報先主知遇之恩,笃志“興複漢室,還于舊都”,其鞠躬盡瘁,戮力為主之精神,體現了“忠恕”之審美意蘊,杜甫詩中之諸葛亮便深具“忠美”之形象,以及詩人對“明君忠臣”的羨慕之情;諸葛亮為酬先主知遇之恩,竭力扶佐後主為國驅馳一統大業,然則“運移漢祚終難複”,天命難違之失敗結局,予人以“悲美”之審美意識。

杜甫筆下的諸葛亮形象,兼具肯定性美、理想性美、忠美、悲美、壯美之審美特質,諸葛亮人格美之文學形象自杜甫詩而奠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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