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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呀——呀!幹麼哥(濟南話)?老孔嗷嚎一聲從床上坐起,在半黑暗中,雙手舞紮着。同室的我和張偉被他驚醒,怔愣起身,“老鼠爬俺臉上來了!”我迅即開燈,老孔和張偉順手抓起各自拖鞋,而我拽過枕頭,于是拉開了人鼠大戰的帷幕。
爬上老孔臉的大老鼠,竄下床慌忙逃命,我們三個人光着腳,像跳鬼步舞一樣,圍追堵截,這隻鼠有大半尺長,肥嘟嘟,行動少了敏捷性,或許“見多識廣”,一個前滾翻鑽入老孔床底。我找來笤帚伸進床下,一通亂攪,接着噌的一下,那家夥從我腳面上飛過,啪!啪啪!張偉的大拖鞋掄在老鼠身上,吱一聲叫,老鼠翻個滾兒,又奔向茶幾下,老孔急進前跺腳拍鞋并未打着,老鼠竄到牆角,張偉急忙去拖床頭,嘎吱吱山響,在這兒!我連忙喊了一聲,老鼠又竄到靠門的牆角,張偉一大步邁過來,啪就是一脫鞋,拍在老鼠尾巴上,老鼠一蹦高又跑了,這老鼠武功高強啊!房間裡有黑白電視機,玻璃茶幾,水杯,慌成一團的三個人,又怕投鼠忌器,又怕自己摔倒,所以人多勢衆,但攻擊性不強。
我和張偉是主力,老孔年歲已大,又架副酒瓶底眼鏡,兩條腿還不停哆嗦,隻算做聲援隊員,其實我們比老鼠更慌亂緊張,因而影響了精準打擊度。現在老鼠不見了,乖乖!跑掉了。敵退我進,敵疲我打。夜雖已深,大家了無睡意,但也不無擔心,一旦睡下,老鼠會不會卷土重來。
這會兒老孔調門很高說起曆險經過:我正睡得沉就覺得鼻梁骨針紮一疼,睜開眼毛茸茸個家夥附在眼鏡片上,啊!我猛一劃拉,毛毛肉肉黑乎乎一團子就到胸前,咋呼着就這樣起來了。老孔邊說邊比劃,驚恐的眼神還未回過來。
我插了一句,說不定老鼠一路從我們身上走過,說完我們都面面相觑。然後,老孔的眼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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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亮吸引了老鼠,所以先在老孔的鼻子上下口嘗了一下......大家情緒漸漸穩下來,然後笑笑,趕跑了老鼠,也趕跑了睡意,于是就總結戰鬥經驗。
怪不得吃晚飯時,外面窗台上有好幾隻肥大的白肚毛老鼠望着我們,像跳舞似的,那是想進屋要吃的!張偉說道。嗯,如果開門放它們進來,一定就像寵物一樣跟着人轉悠。張偉說得我險些嘔吐出來,我好在背窗而坐,當初如果看到窗外,或許就聯想得吃不下飯了,我向來對老鼠無好感,直覺惡心厭惡那醜陋猙獰的樣子。
上世紀八五年代,我們三人一同出差淄博市,剛過博山區,出師不利,老舊的躍進130貨車出了故障,引擎缸蓋墊子損壞,換墊子需要很長時間,剛好路邊有個修理廠,直接開車進去修理。
天色已晚,修理廠要加夜班,最快也得到半夜修好,況且到張店區還有50來公裡路要走。大家合計就地住宿,明早趕到張店區,不影響公事辦理。
汽車修理廠老闆介紹,旁邊有家住宿飯店,條件差點,就是便宜的路邊店。這時已晚上八點多,交通工具又壞了,也隻好将就住了。
淄博,齊文化發祥地。是個新興的工礦城市,有煤礦,鐵礦,稀有金屬礦,盛産陶瓷,琉璃,耐火材料,絲綢染織等。
汽車抛錨的地方屬于白塔鎮,那個時候是煙囪林立,灰蒙蒙難見天日,一片烏煙瘴氣的繁榮。
幹采購員的張偉有個綽号叫張咧咧,講段子,聊地方,口若懸河。常吹自己,過的橋比别人走的路還長,但他的确見識廣。
晚飯,他和老孔每人喝了二兩。飯後,張偉點上煙又開講了:淄博炒三樣(即一般是菜花或筍片,胡蘿蔔或白蓮藕,木耳或山藥,外加肉片烹炒),體現的是豐富的營養和色澤鮮豔,是啟動胃口的金鑰匙。此外馄饨,尤其水餃,餡料考究,包法獨特,有一種是擀一張大面皮,然後切成梯形塊,包出來的餃子如出一轍,秀氣又好看。Q彈的肉丸子,落地兒能蹦起老高來,幹香腸,五香牛肉幹,酥魚鍋,豆腐箱皆是特色美食,有美譽曰:“想吃好菜飯,圍着博山轉”。
張偉不擔酒力,很快他就迷離着雙眼,望向天花闆,若有所思,話頭開始打開。這個地方叫白塔,嗯!白搭,當地口音發白(讀北音)搭,聽我給你介紹啊,啊,你來山東時間短,聽,聽好了——淄博地名好記,長雞眼(張店)爛腚(南定)痔瘡(淄川)大窟窿(大昆侖)補上(博山)白搭(白塔),哈哈,記住沒?我大笑。他用當地口音讀出,雖粗俗,但真的說一遍就記住了。
他接着拉呱(聊天),天下第一店——張店,天下第一村——周村,偌大區一級的店和村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蘊,齊文化源遠流長,那些青磚灰瓦、以及大漆門縫裡都藏滿聊齋的俗俚故事。
我們三人開了個房間,低矮黑暗的小房間,發着黴味,熏的人頭暈。近處又沒有好的住處了,還是湊合吧,老孔說。
老孔出差艱苦樸素,不講究條件,常常為單位節省差旅費,不占公家一分錢便宜,早已成為習慣。
睡下看表已是零點10分。
其實,老鼠沒找到機會攻擊我,是因為我将襯衣隔住了小旅館裡的黑被頭,蒙在自己臉上,才沒有被老鼠啃咬,慶幸的是,老鼠給了我不小的面子。
同志們!老鼠跑了也不會回來了,明天還要起早趕路,張偉别拉了,睡吧!老孔用地道的濟南話說完,吹了口長氣,打個哈欠,自己先躺平了,隻是那反光大鏡片兒依然架在他高高的鼻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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