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之間，線段最短。這是數學課上告訴我們的，于是我們深信不疑。就像這年頭與年尾兩端，也是彈指一揮間。年總是很快，給我們的感覺一定是越來越快；不像孩提時候，那時老是巴望着，可日子總是比日頭還要長呢。

年總是很短，日子卻很漫長。

玩兒，近了臘月，就是年關，加上整個正月，都是孩子們最快樂的時光。

在天寒地凍的大北方，手指，腳後跟裂開了口，地面也裂開了口，可冰面上總也少不了成群成群的孩子，那是在外面逗留最多的時光。那時的孩子，上着大課堂。從三村五裡打打鬧鬧一溜煙似地過來上學的孩子，從早上八點多一直上到下午兩點半或是三點，然後放學。一放學，那些時光幾乎都是自己的了，——當然都給了你，玩了。從老井或水庫裡漫出來的水都結了冰，一直流淌下去，于是一直成了冰。想不過來，那時的水為啥那麼一個勁兒地要漫出來，然後又毫不費力地順勢而下結了那麼幾裡路的冰面。也許，是恩賜給我們成長的快樂吧。

一放學，孩子們都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了冰面上，有在冰面上打滑溜的，也有一個下蹲一個拉着出溜的，這種冷不丁地跌個仰八叉，大多不會哭，反而傻笑一回，撲撲褲褂上的冰水，解了尴尬。因而這倒反沒有了寒冷，多得是快樂和笑聲。與這相比，更多的景象是大多是自家做了冰車在上面滑行的。那時，頭腦裡大多沒有什麼安全意識，“已是懸崖百丈冰”，也敢“飛流直下三千尺”。從恁高的崖頭就滑了下來，跌翻了也沒見爹娘一驚一乍的樣兒。身上的棉衣棉褲常濕一塊，幹一塊，甚至一刻鐘的工夫就硬渣渣地鐵皮一般，陽婆婆出來暖洋洋，手腳開始發癢，凍瘡也是不斷地升級，更新換代。

冬日裡，天一般都幹冷得很。不像夏日裡可以瞞着老師和家長幾個跑去南溝耍水，或是推着一個滾環滿道上跑。秋日裡捉迷藏是盛行的，掩着場面裡百十處高高的麥垛，沒有坐着高高的麥垛上面，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而是常常整個人在垛子裡鑽進鑽出，爬上爬下，讓小夥伴們找到月亮西斜也找不到才是最高境界。

相比于冬日裡曬喃喃的文雅，玩騎牛應該是既危險又野蠻的了。孩子們分成兩撥，一撥有一人倚牆而站，其餘挨個彎腰頂上去，讓另一撥的孩子一個一個地風一樣小跑着騎到背上來，以撐到“不軟蛋”為佳。一個一個摞上去，“閃腰”是極可怕的，比騎木馬或跳木馬危險得多，也刺激的多。

那時多麼簡單，簡單到拍元寶誰翻過去誰就赢手裡兜裡滿着就心裡滿着；簡單到一把杏核幾枚骨碼甚至是幾粒小石子就能玩出個抓齒齒走四丁狼吃羊來；簡單到幾穗毛豆兩塊凍山藥甚至是兩顆鳥蛋就燒也不是烤也不是煮也不是歡天喜地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似地。

那時也有相望的事來着。總是在跑馬溜溜的坡上望着遠遠地一溜白塔的筒狀的東西想那究竟是什麼離我們到底有多遠；總是在雨後的七彩虹裡不敢用手指卻幻想着這架漂亮又神奇的梯子從哪裡可以搭上去；總是望着遠處高高低低色調不一的瑰麗的山川而幻化出世間的各種美好就像民間文學故事裡那樣的神化……

兩點之間，似乎不短。

看得到，走不到。

倒是年底除夕夜裡爬牆而過串門的老太太懷揣的兩枚栗蛋子至今還記着，間或一二粒白白淨淨有棱有角的冰糖這玩意兒甜的清爽。然後說她的寸金，她的兒子，在烏海的兒子，朦朦胧胧的記憶，大抵我是惦着她的栗蛋子才還記着的。然後一炕一炕的人，一碗一碗的濃濃酽酽的磚茶，一席又一席的話題，搗故事是老爹裝着滿朝滿袋的故事，直說的月亮西沉估計還不能下回分解才罷。

這些個點，都星星點點了，點在夜空裡。

兩點一線，這一線，常由思緒串起。

如果年年如是，如念珠，我願用心度之。

随着流光，我們早已失卻了那份最天真的年月。我們為生活而奔波，而辛苦，而麻木，而恣睢，如我，如我們的老朋友迅哥兒，如我們兒時的夥伴閏土，如我們兒時門前生意店裡的楊二嫂，這一切忽遠而又忽近了。

随着時光，我們早已磨滅了那種最可貴的信念。我們今日信誓旦旦，明朝又打算另辟蹊徑。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這樣的道理我們懂，這樣的實踐我們卻經受不住歲月的煎熬。畢竟，這不是一鍋水煮魚來的那麼簡單。

随着微光，我們早已看不見對方，更迷失了自己。微時代，也是時代。光怪陸離，又想捍衛那點僅存的國人文化，選擇，還是堅守；随波，還是安然若素；溝通，似乎容易，又實則原本是圈裡與圈外的話題。

生活，生存，生命，這三生，就幸福與夢想命題，各人有各人的不同，各人有各人的體驗，沒得強加，也來不得虛設。問你的内心，自知。

兩點一線，在于我們的經曆。

哪怕我到你的距離，是飛鳥遊魚的距離，是天與地的距離，抑或，壓根兒就不是距離。

隻是，兩點一線。

【作者簡介】筆尖舞者，原名索春保，淄博市作家協會會員。臨淄區優秀教師，臨淄區百姓學習之星。臨淄區“詩詞大賽”先進個人榮譽稱号。教育部首批涼山支教教師，涼山基礎教育專家顧問。涼山彜族自治州昭覺縣優秀支教教師。漢語言文學專業，自幼酷愛文學，文筆格調唯美，細膩，又不乏情懷與哲思。文章發表于《中國科技教育》《山東教育》《語文周報》《西昌日報》《淄博日報》《大衆報業·魯中晨報》等各種刊物與平台。

壹點号 筆尖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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