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布茂嶺

１９９７年１０月８日,我當時在聊城師範學院教育學院教中文,學校通知我到大禮堂聆聽季羨林先生的報告. 我對季老仰慕已久,早晨８點不到就來到了禮堂.禮堂裡坐滿了人,季老一進禮堂,就爆發出一片熱烈的掌聲. 季老作了“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也要有中國特色”的學術報告,報告也不時地 被掌聲打斷.

根據記憶,我總結了季老在這次報告中講了五個問題:一是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最忌崇洋媚外,要鑽研中國傳統文化,弘揚中國傳統文化.二是人類未來的文化引領者是東方文化,特别是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中國傳統文化. 三是新詩的主要缺陷是沒有形成公認的形式.季老說:“新詩到現在發展近百年,沒有幾首能讓人背下來,我能背上千首古詩詞,但能背誦的新詩至今隻有我大學時期的同學徐志摩的《再别康橋》和戴望舒的《雨巷》.”他還指出:“唐詩宋詞婦孺皆知,人人能背誦幾首,個個喜聞樂見. 小孩子剛學說話,就學背誦唐詩,卻沒有幾會背新詩的.好的文化,應該有公認的形式,新詩沒有做到.”四是中國傳統文學創作與評論的最高境界是“寫意”. 他認為,西方傳統文化的創作手法是寫實,所以油畫、雕塑、小說特别發達,而中國傳統文化的創作手法是寫意. 他還說,《詩經碩人》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古今中外描寫美女最傳神的一句.最後,季老談到對某些人譽他為“國學大師”的看法.他說:“我的學術主攻方向是東方學,特别是梵文、印度學等,而不是中國文化,并不是‘國學大師’.”他自己已推辭了許多類似的榮譽稱号.短短７０分鐘的報告,句句真知灼見,高屋建瓴,鞭辟入裡,全場聽衆歡欣鼓舞,掌聲經久不息.

２００９年,莘縣友人書畫家李長青畫了一幅“十貓圖”,并邀請我撰寫《季老愛貓歌》,一起贈送給季羨林先生. 季老見到家鄉的青年及其作品,非常喜歡.當時北大的一位教授,對此畫愛不釋手,李長青當場将此畫轉贈給了他,回頭又重新創作一幅“十貓圖”送給了季老.

季老愛貓歌

季老天下尊,愛貓海内知.“老虎”似義士,“咪咪”如淑女.

相随朗潤園,朝夕散藥石.松蔭季荷畔,籬影竹徑裡.

常見耄耋翁,折腰戲貓狸.人行貓亦行,人止貓亦止.

借問奚愛物,傷麟有先師.小貓思無邪,率性而為之.

活潑無欺詐,與人敢争席.不拘禮與法,自由性清潔.

縱浪大化中,應去便須去.似達老莊道,頗存陶令儀.

憶昔進牛棚,舉世知音稀.唯餘二貓友,貧賤不相欺.

夜深陪耕讀,輕夢慰孤寂.此輩雖作古,幸載丹青裡.

聊表仰止情,兼傳故人意.愛貓悟至道,古今公第一.

竊聞仁者壽,憐物乃仁慈.相期公茶壽,再拜獻新詩.

２０１０年清明節前夕,聽聞季老骨灰魂歸故裡,我夜不能寐,創作了《祭季老文》,特地邀請冠縣籍著名書法家王煥魁先生小楷書寫、聊城自行車協會主席龐鳳鳴裝裱,并于清明節率車友數十人至臨清康莊,迎季老骨灰歸葬. 其間,龐主席親自把裝裱的卷軸交與季老７０餘歲的外甥,他雙手跪接.

祭季老文

泰岱蒼蒼,漕挽泱泱.齊魯之子,魂歸故鄉.

學貫中西,德高賢良.讀書種子,學人榜樣.

化育多士,桃李繁昌.力學兢慎,弘毅博強.

飛鳥思林,遊子悲鄉.生為國師,品潔風亮.

魂栖先壟,以慰爺娘.千秋萬代,臨風景仰.

魂兮歸來,河嶽同光!

後學鄉人布茂嶺薰沐拜撰于２０１０年清明

如今,季老已經離開我們１０年了,但斯人已去,風範長存.在我的書桌上,就有季老托李長青贈送我的《病榻雜記》;在東昌學院５号教學樓的前面,就是由于學勇教授創作的季老的雕塑,可謂與斯人相伴朝夕,“伐柯伐柯,其則不遠”.

２０１９年６月１９日

(作者系聊城大學東昌學院教授、中華辭賦研究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