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趙縣縣城的馬道街又窄又短,卻是石橋大街通往城隍廟的必由之路。城隍廟乃是趙縣城最繁華所在,逢集市這裡有粜糧食的、賣山藥蔓菁的、賣油煎包的、織襪筒的、打毛衣的、賣彈墨門簾的、賣老鼠藥的、銑錠子的、鑲牙修腳的……熱鬧得就像開了鍋。
今天咱單說賣縫衣針的巧嘴老漢。過去,賣針的都是單槍匹馬,輕裝上陣,一個小布包一塊小木闆,外帶一個小馬紮。那個賣針的老漢就在西馬道村人陳凱山家門口擺地攤賣針,有人說他叫王三喜,是城北肖莊人。小時候我在石塔學校念書,每天路過這條街,逢集就能經遇見他。
賣針的似乎是固定攤點,誰也搶不走。所以往往集市熱鬧起來後,他才度着八字步慢悠悠走來。一面鋪開白布包袱,一面扯着嗓吆喝:“閃一閃,讓一讓,不搭鍋竈不鋪炕,展開包袱就開唱。讓一讓,閃一閃,鋼針腦袋沒長眼,紮住你屁股俺不管。”随着那抑揚頓挫的叫賣聲,他麻利的鋪開白包袱皮,拿出那塊被針紮的已經滿是針眼的木闆,從一個舊的看不出原來圖案的盛紅綠顔色的紙盒子裡面掏出各種型号的鋼針和一疊裁好的包裝紙。他的攤兒前常常裡三層、外三層,被人圍得水洩不通。
打好場地,他一手端着那塊木闆,另一手從錫紙包裡拿出一把不大不小的鋼針,順手一甩,嗖的一下八顆針排成一溜兒紮在木闆上。在鋼針出手的同時拉開嗓門開始唱:“一把鋼針亮晶晶,好似那韓信亂點兵。當兵要有當兵樣,一隊排好别亂鼓弄。”說着又拿出兩顆中号兩顆小号共四顆針,唱到“二把鋼針晶晶亮,擺個織女會牛郎。一年一次鵲橋會,小人兒想娘淚汪汪。”啪的一下,一顆鋼針甩在剛才那一溜鋼針的左側,另外三顆則牢牢紮在右邊,奇怪的是,那三顆針排一排,大号的在中間,小号針在上下,好似牛郎挑着一雙兒女,三雙眼巴巴的望着河對岸。接下來,“三把針三炷香,磕頭拜把劉關張,桃園結義盟兄弟,出門在外有人幫;四把針四喜财,東西南北元寶來,春夏秋冬不鬧病,福祿喜壽堆滿宅;
五把針,金沙灘,楊五郎出家五台山,兄弟姊妹都不管,吃齋念佛躲清閑。六把針你往前看,趙州城修了個兩頭探,東南西北四個門,南關和北關找不見;七把針,七彩布兒,天上雲彩跑小兔兒,有紅有藍還有紫,搶了誰家的顔色鋪兒;八把針,大石橋,來了個八仙張果老,他騎着個毛驢橋上過,壓哩石橋隻晃搖;九把針,九龍口,鐵頭佛爺趕不走,皇帝老子要修京城,也得往北挪到幽州;十把針,十樣景兒,柏林寺,琉璃井,宋朝嘞王八馱石碑,不來趙縣你看不清。”
這時,木闆上密密麻麻已經紮滿了大大小小各式型号鋼針。這一闆針,用黑紙包上,賣兩毛錢。一般情況下到這時就有人買走了,若是還沒人買,他就繼續唱到:“看一看,瞅一瞅,不買光看您也甭走,您要買針就來前頭。我的針,純鋼針,看它多麼亮,看它多麼新,真真正正上海貨,坐過火車坐過火輪。
一面唱一面用眼向過往的人群裡掃來掃去,根據過往對象不同,有的放矢唱了起來。若是老年婦女一停步,他就唱“老奶奶,眼神花,做活愛用‘大半大’;“‘二半大’,用處大,縫褲縫褂,绱鞋補襪,再把那鞋底兒納”。若是大姑娘小媳婦則是“鏽花針,别看小,閨女媳婦離不了,繡出鳳凰天上飛,繡出牡丹香噴噴”。 見到男子便唱“大哥買了我的針,嫂子待你格外親”,直唱得人心花怒放樂颠颠,掏錢買走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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