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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四載,李白離開長安後去東魯一帶遊曆。同年準備南下吳越。他寫下名作《夢遊天姥吟留别》,向朋友們告辭,故又題作《别東魯諸公》。但它的思想意義遠遠超過了一般的留别之作。詩人借神遊天姥山夢境的描繪,表示了對現實的抗争,對權貴的鄙夷。全詩想象豐富,氣勢雄邁,造語奇麗,形象飛動,顯示了李白高超的藝術才華。本題隻拟談談它的主題和結構。
關于主題,曆來有不一緻的看法。清人陳流的“比興說”影響甚大。他在《詩比興箋》中說:“首言求仙難必,遇主或易,故‘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言欲乘風而至君門也。‘身登青雲梯,半壁見海日’以下,言金鑫召見,置身雲霄,醉草殿廷,侍從親近也。‘忽魂悸魄動’以下,言一旦被放,君門萬裡,故雲..…”(卷三)認為全以夢境象征李白的現實遭遇。
今天有人稱許陳氏“深得《夢遊天姥吟留别》之秘旨”,并加以發揮,把詩中之景與李白三年長安生活一一比附對照,言某句“是他應召入朝”,某句“是仕途坎坷,宦海波瀾”,某句“是翰林院中的生活錄”,概言之,“實際上完全是人間現實。”這種說法,未免有些穿鑿附會。
我們認為,這首詩描寫了詩人從現實進入夢遊幻境,由幻境的破滅返回現實的過程,抒發他對人世變幻的感慨,表現他不屈服于權貴的傲岸精神,表示了與現實決裂的态度和追求個性解放的強烈要求。其中的夢境,要說有象征的話,就是以夢境的虛幻去反映現實的虛假、人生的迷茫、富貴榮華的泯滅。
沈德潛倒一語點破:“因夢遊推開,見世事皆成虛幻也”(《唐詩别裁》卷六)。詩人在現實中受到讒毀打擊,欲尋求一個解脫悲憤與苦悶的世界,因此,他把神奇的天姥山作為這麼一個逃避現實的栖身地。的确,天姥山氣象萬千、仙山雲霓,使他暫時忘卻了人世、丢棄了煩惱。
但這種美好的夢境并不久長,魂悸魄動,恍然驚起,詩人又回到了黑暗的現實,又浸漬在悲憤與苦悶之中。他通過這場夢遊,感到“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人間似夢境,人生如夢遊,皆如過眼煙雲,變幻生滅。這雖不免過于頹喪,但他卻由此悟出了人世間的道理,悟出了做人的尊嚴,何必去留戀這一切假象?何必被它囚禁自己的思想?又何必去事奉權貴以求榮華?
他決心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顔!”這就是詩人的處世态度,這就是詩人的高貴人格。它從更廣闊的範圍和更深刻的認識上去反抗現實、否定現實。盡管它是軟弱的、無力的,但畢竟也是一種反抗和否定。這是其消極中的積極方面。如果把它與李白具體生活作牽強的比照,既不符合李白詩歌創作的實際,也削弱了它的思想意義。
關于詩的結構,沈德潛說是“詩境雖奇,脈理極細”,道出了其主要特點。這首詩的總體結構,還是現實—夢幻一現實。全詩以談“仙山”逗出“名山”,點出遊天姥的起因,并以想象和誇張描述了天姥山的雄偉不凡的氣勢。從向往、想象引出夢遊。詩人以大量篇幅,有順序、有層次地記叙了夢遊過程。自來到山下寫起,繼而寫登山及登山所見,寫上山後的行止及夢幻中的各種物态,最後寫洞中仙人的活動。整個夢境雖景物繁多,變化奇話,卻條理清晰。
從程序上說,由山下到山上;從時間上說,由清晨到深夜;從空間來說,由潤外到洞内;從對象來說,由物到仙。這是一個嚴密的整體,是一個全過程。“忽魂悸”兩句為轉折關紐,“惟覺時”二句總收夢幻,跌回到現實,引起人生慨歎,點明留别之意,表示對現實、對權貴的強烈憤藏。全詩虛實結合,開合自如,既有夢幻感,又有現實感。雖轉折多、跳躍大,筆落天外,異峰突起,但内部聯系緊密,章法結構完整,代表了李白詩歌的結構特點。
皮日休稱李白“言出天地外,思出鬼神表。讀之則神馳八極,測之則心懷四溪,磊磊落落,真非世間語。”(《劉棗強碑》)方東樹說李白“落筆天縱,章法承接,變化無端,不可以尋常胸臆摸測”。(《昭昧詹言》卷十二)都可說明李白詩歌的結構特點。《夢遊天姥吟留别》就是突出的體現。
參考資料
《夢遊天姥吟留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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