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環球時報

【環球時報綜合報道】随着美西方與俄羅斯矛盾的加深，特别是俄烏沖突升級以來，戰略與軍事價值同樣重要的北極又被卷入地緣政治争奪的中心。8月底，先是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在出訪加拿大時表示，“俄中在北極地區的合作不符合北約國家的利益”，北約因此将加強在該地區的存在；接着美國又傳出要任命“北極大使”的消息……無論是在經濟方面還是軍事層面，俄羅斯在北極的投入都讓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國家緊張，在這些國家看來，俄羅斯秀出的“北極肌肉”已經足夠強健，它們絕不能落後。俄羅斯和美西方為何如此看重“北極戰場”？北極這片冰雪世界真的會上演兵戎相見的一幕嗎？

“北極存在變成軍事行動戰場的危險”

“與北約秘書長不同，任何一隻北極熊都知道誰是北極的真正主人。”俄羅斯“自由媒體網”8月31日刊文稱，普京總統2020年批準的《2035年前俄羅斯聯邦北極地區國家基本政策》明确規定要為駐紮在北極地區的俄軍配備現代化武器和裝備，并進行必要的基礎設施建設。報道還說，今年5月，俄外交部認為“北極存在變成軍事行動戰場的危險”，這可能是由其他國家的政策造成的，因為芬蘭和瑞典申請加入北約将對局勢産生負面影響。

俄政治和軍事分析研究所副所長赫拉姆奇欣認為，盡管北約秘書長提到“想要加強在北極地區的存在”，渲染“俄導彈或轟炸機通往北美的最短路徑就是北極上空”和“中國擴大在北極的存在感”，但到目前為止，北約還沒有明确要将北約的軍事存在提升到多大程度。赫拉姆奇欣認為，目前，俄在北極的軍事力量超過了所有北約國家的總和，但未來情況将如何發展還很難說。俄軍事專家沙爾科夫斯基也表示，極寒地帶的冰雪仍會制造重大障礙，而北約在北極地區的主要參與者——美國和加拿大沒有強大的核動力破冰船隊。他還說：“人們還記得2018年，美國人在北極進行代号為‘冰原行動’的軍演時，他們的核潛艇是如何被冰塊困住的。”

俄羅斯《消息報》近日援引俄軍事史學家布拉諾夫的話說，北約正試圖從俄羅斯手中“奪取”北極航道并從中獲得紅利。布拉諾夫分析說：“北約可能在加拿大的北極地區和挪威北部地區建立全年使用的海軍基地，并嘗試建設一支武裝破冰船隊。總之，北約就是想加強其在北極的軍事存在，修改現有協議，怎麼對他們有利就怎麼來。他們還盯着北極地區的大型海上油氣田。”

實際上，按照俄“紅星”電視台的報道，2021年4月，美國和挪威簽署了關于建設美國軍事基地的協議，包括3個空軍基地和2個海軍基地。這樣的話，美國在北極地區的本土有8個軍事基地，再加上在北約盟國丹麥（5個）、挪威（5個）、冰島（1個）的，美國人在該地區共擁有19個空軍和海軍基地。如果美國能說服将要加入北約的瑞典和芬蘭，那麼他們将再獲得9個軍事基地。

在俄軍事專家克林采維奇看來，北約對俄羅斯在北極的現有領先優勢十分擔心。他分析說：“俄羅斯在北極建立了全年和全天候運行的軍事基地，而北約剛開始考慮這樣的問題。俄有适應在北極寒冷條件下作戰的一整套武器系統，而北約傳統的武器裝備在這裡根本無法使用。此外，俄在北極地區使用民用技術的經驗也十分豐富。”目前，俄北方艦隊有41艘潛艇（其中8艘配備彈道導彈）和38艘水面艦艇，包括正在維修的“庫茲涅佐夫海軍元帥”号航母。另外，北方艦隊還編制有機動步兵部隊和海軍陸戰隊，駐紮在與挪威接壤的邊境地區。部署在北極的俄軍地面部隊裝備了專為在北極地區行動而設計的武器裝備，包括“铠甲”-SA極地型防空系統和T-80BVM 坦克。俄地緣政治問題研究院副院長索科洛夫稱，俄計劃在北極地區恢複10多個機場，可以供多種戰機使用。同時，俄在北極建設的“北極三葉草”軍事基地是一個獨特的全自動化軍事基地，即使在完全隔離的情況下，在那裡的150名士兵也能生活一年半時間。2021年春天，俄海軍3艘核潛艇首次同時突破北極冰層，表明俄軍在北極地區擁有強大的打擊能力。

《紐約時報》3月曾報道說，随着地緣政治進入加速動蕩期，北極地區主權和資源的争奪會更加緊張，“美國增加在阿拉斯加的軍事演習，就是對近年來俄羅斯不斷加大在北極地區軍事挑釁的回應”。為回應西方國家制裁的升級，俄國家杜馬部分議員甚至提議要求“收回俄對阿拉斯加的主權”。

北極航道的戰略價值高于經濟價值

俄烏沖突升級後，英國廣播公司（BBC）曾以《北美洲的北極地區容易受到俄羅斯的影響嗎？》為題渲染說，加拿大政府官員與安全專家警告說，北極區域的主權和安全也将面臨來自俄羅斯的威脅，而身為北極理事會成員國的加拿大尚未做好準備。他們分析認為，俄對加北極地區的威脅可以包括多種形式，從小規模的沖突、突襲加北極軍事設施到攻擊北冰洋的潛艇，皆有可能。一旦爆發沖突，俄羅斯将可能發揮其在導彈方面的優勢進行攻擊，加拿大對此的防衛能力非常有限，需要盡快改善。

北極理事會由8個領土處于北極圈的國家組成，其中在北極事務中影響力最大的是美國和俄羅斯，其次為加拿大、丹麥、挪威，相對較弱的是芬蘭、瑞典和冰島。前五個國家通常被國際上稱為“北極五國”。俄烏沖突爆發後，西方國家對俄羅斯實施了嚴厲的制裁，而且波及到北極事務。今年3月3日，美加等7國表示，将暫時停止參加北極理事會及其附屬機構的所有會議，到了6月這幾個國家又宣布将恢複無俄方參與項目的工作。

中國海洋大學國際事務與公共管理學院極地問題學者董利民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今年5月，中國學者與丹麥國際問題研究所的學者進行過線上交流，就俄烏沖突背景下北極理事會的未來進行讨論。當時丹麥的與會學者就流露出不希望北極理事會“停擺”的态度。事實上，對丹麥等北歐國家而言，盡管在戰略與安全問題上重視同北約的協調，但也無意放棄與俄羅斯的接觸和合作，特别是在低政治領域。

“有科學家擔心，到2040年夏季，北冰洋将完全沒有冰。”俄羅斯e-news網去年11月的相關報道無疑讓人們更關注随着全球氣候變暖，北極航道對世界經濟将産生多麼大的影響。北極地區擁有豐富的油氣資源，其在航道資源、漁業資源方面的優勢也因氣候變化原因日益明顯。北極航道包括東北航道、西北航道與中央航道。據俄《國家軍火庫》雜志主編列昂科夫介紹，美國與俄羅斯之間圍繞東北航道的矛盾更容易激化。在研究北極問題的專家看來，美俄雙方今後針對北極航道開發利用權的角力，也是可能引起北約和俄羅斯沖突的潛在風險點。此外，加拿大和俄羅斯都在通過對《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等作出有利于自身的解釋，從而加強對西北航道和東北航道的管控。

俄高等經濟大學專家巴拉巴諾夫承認，除了已經打響的北極資源争奪戰，北極地區的軍事緊張局勢可能會加劇。這是由于全球變暖以及将北冰洋用于軍事目的的可能性，也就是說，這裡的情況也會變得更加複雜。

值得一提的是，蘇伊士運河去年發生堵塞事故時，有關北極航道未來能否取而代之的話題也被熱炒過。但董利民認為，總體而言，北極航道的戰略價值高于經濟價值，可作為緊急狀态下傳統航道的替代選擇，但無法取代蘇伊士運河。原因包括：通過北極航道縮短航程與時間的港口數量有限，若無法顯著降低成本，其對商業航行的吸引力便會降低，大量船舶仍将選擇傳統航道；北極航道具有降低部分商業航行成本的優勢，但能享有該優勢的貿易規模卻相對較小，導緻航道無法充分發揮價值。

北極治理還要靠“北極利益攸關者”

俄烏沖突升級使“反俄”近乎成為西方國家的“政治正确”。在此背景下，西方國家與俄羅斯在北極的合作短期内受到影響是必然的，北極理事會工作近乎“停擺”就是最明顯的例證。但董利民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包括環境保護、氣候變化應對、海事安全合作等在内的北極治理議題，無一不需要俄羅斯的參與，科學合作通常又是推動這些議題的基礎。加之俄方多次表示願意恢複在北極理事會的合作，北歐北極國家也有意願維持與俄羅斯在低政治領域的合作。

不管情況如何複雜，俄羅斯都不會任由北約國家碰觸其在北極的核心利益。據俄羅斯REN電視台報道，俄18%的陸地面積處在北極地區，居住人口超過200萬。目前，北極擁有全球13%的未探明石油儲量和30%未開發的天然氣儲量，此外還有重要的鈾礦、稀土礦物、黃金、鑽石礦藏和漁業資源。而俄羅斯境内80%以上的可燃氣體和17%的石油（包括凝析氣）儲備位于北極地區。

據俄《消息報》4月13日報道，俄總統普京在北極發展會議上表示，俄方認為北極不是實施地緣政治陰謀之地，并強調在西方制裁的背景下，俄需要特别關注與北極有關的項目和計劃。

俄羅斯副總理特魯特涅夫也表示，俄在北極地區實施了460多個國家支持的項目，為3萬多人創造了就業機會。在北極地區落實最大的經濟項目可确保形成對國家高科技和科學密集型産品的需求，也能刺激俄羅斯各聯邦主體生産此類産品。

對北約秘書長發表的言論，俄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回擊說：“北極是我們從事經濟活動、生産活動、保障俄羅斯安全活動的地區，也是我們的核心利益領域。與其他國家合作，尤其是與中國的合作，完全是為了進一步發展北極地區，沒有也不可能會對任何其他國家或聯盟構成威脅。”俄經濟學博士丘德諾夫斯基認為，現在更應保護好北極地區的和平。

自2014年起，董利民連續多年協助組織和參加由中國海洋大學和俄羅斯聖彼得堡大學聯合主辦的中俄北極論壇。他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從學術的角度看，俄羅斯學者十分重視氣候變暖為北極地區所帶來的經濟機遇。其中，尤以航道利用和油氣資源開發為甚，其關注重點也同俄羅斯國家北極戰略目标相符。據介紹，資金相對缺乏是俄北極開發戰略的主要障礙。2017年在莫斯科舉行的北極論壇上，俄方還有意識地邀請地方官員、企業界人士參與，為雙邊合作搭橋。多位來自俄遠東地區的學者表達了歡迎中國企業投資的意願。近幾年來，除航道與資源外，中俄兩國學者讨論的合作領域逐漸擴展至科研、技術、教育、旅遊、漁業等多個方面。

中國也是“北極利益攸關者”。董利民認為，對于中國參與北極事務，丹麥等北歐國家抱持比較矛盾的态度。一方面，中國在資金、市場方面擁有的優勢，可以為北極地區經濟發展提供重要動力，鼓勵中國參與北極事務，也可以平衡美俄的力量，有助于提升北歐國家的話語權。另一方面，在美國已将中國視為最主要的戰略競争對手的背景下，這些國家對中國的态度又不免受到影響。但他認為，通過國際機制實現北極治理，是丹麥等“北極利益攸關者”關注的重點，原因在于作為中小型國家，唯有通過國際機制才能使其在參與北極事務過程中的影響力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