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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崇祯五年壬申（公元1632年），十五歲的柳如是被從周道登家逐出來後，一直流落松江，後重返盛澤鎮的歸家院。或許是，看透了那些自诩風流、附庸風雅的僞道學之流的真面目。此時的柳如是，一改往昔對命運逆來順受的态度，特意以“相府下堂妾”的身份獨張豔幟，并自備畫舫，浪迹于吳越山水間，遂開始一段浮家泛宅的遊妓生涯。松江府（今上海松江）的谷陽門外，有一秋潭，又名白龍潭。潭廣可十餘頃，綿潆空蒙，激素飛清。花晨月夕，箫鼓畫船往來不絕，這裡也成了當時雲間之遊覽勝地。明末的雲間（今上海松江），真可謂卧虎藏龍之地。

白龍潭

就在白龍潭的畫舫中，柳如是與當時著名的諸多才子得以結識。于是，柳如是幹脆移家雲間，與衆才子結鄰。據稱，柳如是在文字上有過目成誦的特殊天賦，再加上她本身容貌豔麗、聰敏好學，于是在雲間這段時間裡，常常以文會友，結識了不少當時的江南名士，其中尤與宋征輿、陳子龍、李待問三人過從甚密。期間，時常聚酒文會，詩詞唱和，議論天下事。在他們的影響下，柳如是不僅在詩文書法造詣上大有長進，其“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觀念與自由獨立的思想也在逐漸加強。她的一些詩文作品，甚至令當時幾社中的才子們拍案稱絕。

陳子龍繪圖

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那都是封建社會男人禁女人的鬼話。倘若這個女子不識丁沒什麼見識，遇到什麼大事就自亂陣腳，又有哪個男子會去真正欣賞她、愛她，從而在真正意義上尊重她？試問，如柳如是這樣一個女子，有思想、有見解、有獨立人格，怎能不叫人尊重，誰不願找一個能夠彼此理解、心心相印的人共度一生？故在此期間，仰慕她人品才貌的人越來越多，也就不足為奇。在雲間這段生活，柳如是可謂是桃花連片，仰慕她的人比比皆是。不過此時的她，雖然周圍浮花浪蕊一片，卻仍舊能性本愛高潔，揀盡寒枝不肯栖，清醒自持地等待一份屬于自己的真愛。

柳如是劇照

清朝人鈕琇，在其《觚剩·卷三》中關于柳如是有這樣一段描述：禀絕世之姿，兼之才情過人，于是每每心高自負。她以膏粱纨绔者，為木偶；以帖括咿唔者，為怆夫，一心專與高才名輩交遊，不與俗人相往來。每每說道“我生不逢時，堕入風塵之中。但，不是才子良偶，我不以委身。唯有博學好古者，曠代逸才者，我才和他們交往。”由是可見，柳如是之心高氣傲，可以說得上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了。後來她會對“雲間三子”之中的宋征輿、陳子龍以及号稱“當代文章宗伯”的錢謙益動心，也就不足為怪了。

錢謙益劇照

關于柳如是“一心專于高才名輩，不與俗人相往來”之事，亦可以從一些書上的記載，窺得一二關于她的風雅轶事。錢肇鳌的《質直談耳》中，就記載了柳如是這樣一件轶事。某天，有一位公子哥慕柳如是之名，故以三十金予鸨母，隻為求得與佳人一見。于是，當他終于見到渴慕已久的佳人之時，投機取巧，希望能博得佳人的垂憐，便自以為是地說道：“久慕芳姿，幸得一見。”柳如是聽罷，不覺失笑。此公子一見，頗為得意，便又雲：“一笑傾城。”柳如是複又大笑，但明顯此人似乎不怎麼識趣，又說道：“再笑傾國。”

錢肇鳌繪圖

結果，佳人大怒，立即轉身進入内室對母問道：“他給你了多少錢？你怎麼讓這樣一個奇俗的人來見我！”後來，當得知這位公子把所有的錢都用上時，于是她将自己的頭發剪下樓，交給他并言道：“以此來償還你的錢。”《質直談耳》中還記載了一件事。身為兩朝元老、任宰相多年的明朝首輔徐階，他們家的三公子，那可算得上是大家名門之後。久慕柳氏之名，為求得與她來，便以千金相奉，期待美人擇日召見。不想，柳如是得金後，并不曾酬謝，與他相見，反而直接拿了他的奉金，與雲間才子們累月累日在湖光山色間遊賞玩樂。

徐階劇照

柳如是這種做法，最後連雲間諸君都有點看不過去了，遂紛紛勸她。好歹看在千金的面子上也該緩和一下顔色，去和徐三公子見上一面，以償其夙願。柳如是隻是輕笑道：“會有那一地。”又過了很久，柳如是才派人約徐三公子臘月三十日除夕這一天相見。本來是想着除夕那是什麼日，家家都要團圓，一般人又怎麼會放棄與家人團聚，而來見一介青樓女子？故也隻是試探一下他的誠心，令其知難而退。誰會想到，除夕之夜，這徐三公子竟然真的前來赴約。

青樓

于是，柳如是便設宴款待于他，說道：“我約你除夕之日相見，估計你一定不會來。但你卻了，果然是個有情的人。但今天是佳節之日，人家骨肉相聚，而你怎麼能宿于家，你這不是太無情了嗎？”就立刻差人送徐三公子回家。徐三公子雖然萬般無奈，也隻好回去。不過正是因為徐三公子這種癡情，打動了佳人的芳心，到了上元日（正月十五），兩人終于首次定情。不想兩人交好還沒過多久，柳如是又對徐三公子說，他讀書少，身上缺少文氣，栖身于諸多往來交遊的名士之間大為不雅，于是勸他從事戎武。

上元日

也許本隻是一句玩笑話而已，誰知這位徐三公子居然當真了，果然就去勤習弓馬，遂做了一名武官。隻是後來，不幸死于戰事。悲哉，這徐三公子雖不是文武風流，卻也算得上是癡情種子。隻可惜造化弄人，空有癡心一片，佳人才子陰陽兩相隔。不管怎麼說，這些人終究隻是柳如是的愛情生涯中極小極小的插曲，但由此卻也可以窺見，這樣一個奇女子的本性孤高自傲、我行我素、放蕩不羁，卻又敢愛敢恨、至真至性。

參考資料

·《觚剩·卷三》

·《質直談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