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決定很重要,你先回去想清楚。”8月12日,台州市中心醫院泌尿科門外人滿為患,診室内,幾名專家神情嚴肅,邊交代患者邊做檢查。
初步檢查結果:患者乳房正常發育,陰部有一約5-6公分的“陰莖”,“陰囊”及腹股溝區有“睾丸”及“卵睾”,未見陰道口。
“後續還需做B超和染色體檢查,才能确定性别及治療方法。”接過醫生開的檢查單,眼前這個身材瘦小,着裝中性的青年躊躇不前,她怎麼也沒想到,活了三十多年,有一天竟可以重新選擇自己的性别。
在開啟全新生活之前,她的人生之路異常艱辛……
布滿荊棘的成長路
患者名叫小林(化名),1988年,出生在貴州的偏遠山村。從出生開始,家人便發現小林的生理結構和普通人不一樣,由于當時醫療水平有限,加上并不富裕的家庭,家人根據小林出生時較為明顯的男性特征,為她選擇了性别——男。
男性的性别,成了小林扭曲且艱難生活的開端。
“你看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怎麼還在這裡上廁所。”十二歲左右,青春期的小林開始發育,女性特征開始顯現,習慣用女性方式上廁所的小林,經常被學校的男生嘲笑。無時無刻不遭受着身邊人惡意的小林,曾向家人提議,去醫院檢查一下,但家人以貧困,且需要撫養弟弟為由拒絕了,便不了了之。
小林的父親是一名大學生,雖沒錢為她醫治,卻一直努力培養小林健全的人格,“他一直鼓勵我,讓我變堅強。”在小林内心的深處,父親是一束光,照亮着她。
2003年,父親離世,小林的光滅了。失去唯一的精神支柱,小林愈加自卑。
“老爸在的時候,學校裡的人不敢說什麼,可是從我爸去世了以後,一到學校就能感受到,同學們異樣的目光,心裡特不舒服。”
除了周圍同學的目光,親人的碎語更讓小林無奈。
一次村裡的白事,小林前去幫忙,白事上,聚集了村裡的左鄰右舍。當天,小林從朋友口中得知,她的親戚到處和人說她的身體缺陷,這個原本隻有親人才知曉的秘密,一下子傳遍整個村。
“他們的目光真的可以把人殺死!”當“遮羞布”被人無情扯下,小林的尊嚴踐踏一地。
從貴州到台州,1600公裡的“逃離計劃”
“就想要逃離那裡。”逃離村裡人的口舌是非,是小林的願望。
2008年,在朋友的邀請下,小林踏上來台州的路。
從貴州到台州,1600多公裡,小林不記得來時的天氣,内心的“晴朗”卻記憶猶新。
在台州待了一個星期左右,小林逐漸适應新生活,在朋友的介紹下,小林準備入職一家工廠,可身份帶來的麻煩随之而來。
“身份證上說你是男,怎麼看上去像是個女的呢,身份信息不真實!”工廠人事見到小林,不禁發出疑問。找工作,對她來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後來我去了解了一下,想要改性别,就得去醫院做手術,并且拿到相關證明。”小林坦言,高昂的手術費讓她望而止步,四處碰壁後,有一天她無意中撿到一張女性身份證,沖動之下,她決定冒用他人的身份,重新應聘。
如小林所預料,假身份順利為她找到了工作,小林正式在台州紮了根。從學徒到熟練工,小林掌握了沖床、數控技術,一月工資四、五千,日常生活花銷外,小林準備自己攢錢做手術。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而一個男人的出現,徹底打破了她的計劃。
2010年,小林認識同在廠裡工作的阿群(化名),阿群比小林大20歲左右,平常阿群給予小林父親般的關懷,對小林身體的異樣也毫不在意,漸漸地,小林卸下心防,兩人确立了關系,小林将自己所有的工資交由對方保管。
全然的信任并沒有換來真心,今年小林因為冒用他人身份證失去工作,阿群也不翼而飛,連帶消失的還有小林的存款。
多方聯合,一個“愛心聯盟”的誕生
“哪裡人?”“身份證從哪裡來的?”今年8月,小林被帶進台州一派出所做筆錄,起因是民警在走訪時發現,小林冒用一安徽女子身份證,便将小林帶回,做進一步核實。
當小林掏出自己真實身份證時,在場的民警也不敢相信:面前這位體型瘦小的女子,身份證上卻顯示性别男!一番詢問後,民警得知小林的坎坷經曆,對她的身世感慨不已。
在接受完警方的依法處理後,在台州日報社記者的牽線搭橋下,台州市春天裡公益助學團、台州市中心醫院以及社會上的愛心人士,為小林組成了一個幫扶團,共同努力,着手讓小林盡早做上手術,回歸正常生活。
微信上,一個以小林命名的工作群由此誕生。
陪伴,是溫暖,是希望
8月:
12日首次檢查
22日拿B超、染色體報告
29日入院
30日進手術室
……
每到去醫院的日子,“小林工作群”就消息不斷,大家實時跟蹤并解決遇到的問題。而在台州春天裡公益助學團歐陽定蘭的備忘錄裡,更是事無巨細,記錄着小林每個就診時間點。
此次小林就醫費用由春天裡公益助學團牽頭發起募捐。消息一出,百人助學團群裡的愛心人士紛紛響應,大家你一百我一百,獻出自己的愛心,很快,小林住院期間所需的四五萬元醫療費用有了着落。錢有了着落,小林的人生就有重新開始的底氣與希望,助學團百人愛心接力,支持小林度過灰暗的人生階段,點亮她全新的未來。
除了資金支持,歐陽定蘭與春天裡助學團的志願者們在大小事上親力親為,做檢查、辦住院、當陪護……愛心人士全程參與小林的治療,直至出院。
8月30日中午12時,小林在歐陽定蘭等愛心人士的陪同下,被推進手術室。
“還是有點害怕的。”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小林對幾小時之後,身體變化的未知充滿擔憂,“昨晚打電話給我叔叔,告訴他我今天做手術,他很替我開心。”講到這,小林的擔憂減半。
從病理分析到制定方案,小林的手術,經過台州市中心醫院專家們嚴謹的讨論,制定了完善的手術計劃。
“從染色體檢查結果來看,小林的染色體是46XX,也就是說從基因的角度講,她是一個女性。”主任醫師、台州市中心醫院泌尿外科副主任李欣介紹說,“之所以最初的時候當做男孩子來撫養,是因為她生下來的時候有假的兩性畸形,我們臨床稱之為,女性假兩性畸形。”
“手術過程中,我們發現,原來懷疑睾丸和卵巢在一個地方,實際上應該是子宮和卵巢。我們把肥大的增生(肥大的陰蒂/假“陰莖”)切掉,考慮到目前已經早衰且異常的卵巢會引起一些疾病及其他因素,因此把子宮和卵巢一并切除了。”當天下午4時,小林被成功推出手術室,術後的小林如願在外貌和性别上得到了統一。
由于不想被周圍的人知道自己的特殊情況,小林沒有告訴朋友手術的事情,自然沒有朋友陪同。
“術後當晚,至關重要,必須要陪護!”聽到醫生的囑咐,歐陽定蘭第一時間聯系春天裡公益助學團其他成員,安排志願者輪流陪護,他們相互輪換,傳遞手中愛心“接力棒”,換藥、擦洗、下地走動……每個環節悉心照料,小林的術後恢複也異常迅速。
“這段時間我最能感受到的是,醫院裡面每個人的善意,大家都在為愛讓通道,讓小林盡早成為正常人。”歐陽定蘭說。
守得雲開見月明
“從今天開始,你就重獲新生了!”
9月5日,多日的雨水終于放晴,小林穿上新裙子,打包行李,這是小林出院的日子。
從檢查到出院,短短半個月,台州春天裡公益助學團成員、台州中心醫院醫生、台州日報社記者一路陪護小林,共同見證小林的改變。
當天,歐陽定蘭早早為小林打包好新衣新鞋,慶祝小林迎接全新人生。
半月的相處,已讓小林和歐陽定蘭有了很深的感情。“她現在有點依賴我了。”歐陽定蘭笑着說,“每次檢查前,她都會聯系我,問姐姐你會來嗎,她問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挺心酸的,因為她在台州沒有親人,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我就是她的親人。”
歐陽定蘭說:“以後我們還會長期跟蹤,如果需要,後期我們還可以找心理醫生,為小林開導一下。”
善意包裹着小林,讓她憧憬出院後的全新生活,“真的很感謝你們!回去之後,我要換号碼,換工作,與之前所有不良的關系斷絕往來。”
拿上醫院開的手術證明,小林踏上了回家更改身份證性别的路程……
内容來源:台州新聞(新莓彙正能量稿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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