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加元小心翼翼地用自制“奶瓶”給一隻拉肚子的小豬喂水,生怕有啥閃失(11月22日攝)。

養豬技術掌握起來并不容易。溫氏技術人員手把手地教,老洪自己特意把這些要領一條一條記下來,在飼養過程中不斷對照(11月22日攝)。

不管冬夏,洪加元在豬場宿舍都開着門睡覺,因為這樣可以感知溫度變化。“風大就要去打開保溫燈；感覺熱了就要降溫。”(11月22日攝)。

洪加元最近剛上了第三批豬苗,他特别小心仔細地在胃口不好的小豬身上用紅筆做标記,方便持續觀察(11月22日攝)。

洪加元正在給豬仔備料,最近他剛上了第三批豬苗,等這批豬出欄,老洪就有能力還清貸款了(11月22日攝)。

正在投喂飼料時,豬場停電了,洪加元焦急地跑向發電機(11月22日攝)。

楊柳村另一家溫氏簽約養戶的肉豬出欄了,洪加元(左)特地趕過來看看,他特别在意自己養的豬有沒有别人家的豬肥(11月22日攝)。

在楊柳村老屋村的一塊空地上,十幾名村民代表和村幹部召開評議會,最終大家舉手通過了洪加元(中)“脫貧摘帽”(11月22日攝)。

洪加元給大夥看自己剛剛按下手印的“自願退出建檔立卡貧困戶資格申請書”(11月22日攝)。

忙活了一天的洪加元在豬場宿舍裡給來看他的老娘煮晚飯,高興地告訴老娘他通過村小組的“脫貧摘帽”評議了(11月22日攝)。

冬日暖陽西斜,微風撫動着蘆葦,洪加元走在堅實的脫貧之路上(11月22日攝)。

第一批豬苗進圈,貴州省銅仁市玉屏侗族自治縣楊柳村農民洪加元非常興奮,他看着小豬崽翻滾鬧騰,抱起來,摸一摸,甚至連看一眼都小心翼翼。“這是我的希望,跟我的孩子一樣。”怕小豬有啥閃失,老洪一度在豬圈溫棚旁側架了一個簡易的木闆床,晚上跟小豬們睡在一起

文字: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田建川 攝影: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劉大偉

有的貧困戶戴着“貧困”帽子不想摘,把扶貧政策當福利“等靠要”,老洪卻向村裡提交了主動退出貧困戶資格的申請。

“我有手有腳,又學會了養豬技術,下面的路我自己可以走啦。”老洪說,幫扶政策讓他有了底氣、挺直了腰杆。

人窮志不窮

47歲的洪加元是貴州省銅仁市玉屏侗族自治縣楊柳村的農民。雖然右腿殘疾,但他幹勁足,年輕時幹過泥水工、下過工廠。和兄弟分家後,自己沒有房子,就跟着母親一起過。幾分水田僅能維持生計,他一有空就四處去打零工。

2000年,老洪結婚。婚後第四天,老洪又出去找活幹了。他跟母親說,“人窮了别人就看不起,我得想辦法賺點錢,養這個家。”

玉屏縣是我國14個集中連片特困地區片區縣,貧困發生率超過12%,目前仍有貧困人口15022人。這裡是“中國油茶之鄉”,油茶抗旱、耐寒、耐貧瘠,就像老洪的性格。

老洪成家不容易。因為家裡窮,5000塊的彩禮錢都是東拼西湊的。他妻子患有癫痫病,尤其這幾年,發病越來越厲害,光治病的費用就讓老洪吃不消了,還有父母和兩個孩子要養。家庭重擔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

楊柳村附近有一個錳礦廠,老洪托人去裡面找了份兒活幹,搞搬運,雖然辛苦,一個月倒也有1500元左右的收入。錳礦廠隻是上午上班,這讓老洪覺得“吃不飽”,有勁使不完。下午和晚上,老洪又在一個木材廠打零工,也是幹搬運。

最累的一次,老洪一個人在木材廠從晚上7點幹到第二天淩晨4點,下了21方的木料,得了210塊錢。他睡了4個小時,早晨8點又去錳礦廠幹活,“腳都快軟了”。

老洪說,那天是老闆臨時找不到小工,才給這麼多。“我巴不得老闆天天隻讓我一個人這麼幹。”

老洪最開心的是拿到工錢給家人,自己幹得多累從來不說。有一次在廠房裡40℃的高溫下打包裝,他幹到耳朵嗡嗡叫,中暑了也沒跟家人吭聲,“就怕他們擔心不讓我幹了”。

老洪最需要錢的時候,錳礦廠卻遇到了市場危機。2014年,老闆給工人放了7個月假。這下,老洪傻了眼。

這時,随着脫貧攻堅的深入推進,當地決定把老洪列入精準扶貧對象。村裡人都知道老洪窮,但老洪自尊心很強,不想戴“貧困戶”的帽子。

村幹部做他的工作:你不要硬撐了,政府給你政策兜底,脫貧還是靠你自己勞動。老洪聽後,這才寫了申請書。

“我得幹出點樣子”

列入精準扶貧對象後,老洪的妻子和孩子得到了醫療和教育幫扶。同時,當地政府因地制宜,引入廣東溫氏集團發展生豬養殖産業,通過貼息貸款、部門對口幫扶等措施,鼓勵有條件的貧困戶參與進來。

“就在我四處找出路的時候,扶貧政策為我打開了一扇門。”老洪說,他不能躺在政策溫床上睡大覺,自己有手有腳,要勞動!他找到駐村扶貧幹部,談了自己想養豬的意願。

玉屏縣對此大力支持,很快派了農業、環保等部門的人,幫老洪在自家的荒坡地上為豬圈選址；路不通,豬苗、飼料沒法投運,村裡就按“一事一議”的項目,修好了進出豬舍的硬化路。

老洪性格要強,輕易不流淚,但建豬舍時還真把他給急哭了。

自建豬圈,資金投入大,老洪東拼西湊,四處借錢,籌了7萬塊,但遠遠不夠。幫扶幹部李銀海讓他寬心,說21萬元的資金缺口縣裡有政策,可以貼息貸款,不用着急。老洪便找了建築師傅,約定好先把圈舍建成,等貸款下來後就付清工錢和建材費。

2016年春節前,圈舍主體結構建成,老洪也盼來了縣信用社的工作人員。但核實老洪家庭基本情況時,工作人員了解到他妻子患有癫痫性精神障礙,認為不能放貸款。

聽說老洪的貸款辦不下來,又臨近年關,要建材費的、要工錢的,都追在老洪屁股後面“讨薪”。

老洪像吃了一悶棍,這可咋辦?那幾天,他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李銀海得知情況後,立即向縣裡彙報了有關情況。經協調信用部門,老洪的貼息貸款終于順利發放。“真的謝謝這些扶貧幹部。”老洪說,政府費這麼大心血幫我,我得幹出點樣子來。

在豬圈睡了半個月

2016年9月3日,是老洪終生難忘的日子。這一天,第一批400頭豬苗進圈。

老洪興奮地看着小豬崽翻滾鬧騰,抱起來,摸一摸,甚至連看一眼都小心翼翼。“這是我的希望,跟我的孩子一樣。”他說。

但老洪又很緊張,顯得手足無措。他以前從來沒有養過豬,何況一下子這麼多頭。溫氏集團技術員楊志永安慰老洪,養豬過程中他們會全程跟蹤指導,要先記住一些要領……

“你先别說,讓我拿筆記下來。”養豬技術掌握起來并不容易。雖然有技術員手把手教,但畢竟是新媳婦上轎——頭一回,學會給豬打針、消毒、量體溫,老洪費了不少勁。

豬崽常見病是感冒發燒和拉肚子。發燒要放血,拉肚子要打針。第一次給豬打針,老洪打錯了位置,小豬嗷嗷叫,老洪說,自己看着就心疼。

老洪心裡不踏實,生怕小豬有啥閃失。他在豬圈溫棚旁側架了一個簡易的木闆床,晚上跟小豬們睡在一起,他認為這樣可以随時随地照看豬苗。

在豬圈睡了15天後,這一幕被晚上來豬圈巡視的技術員楊志永看到。

“你怎麼睡在豬圈裡啊!”聽完老洪的解釋,楊志永哭笑不得。他耐心地給老洪講解:在豬圈裡面待久了,就聞不到豬的氣味變化,隔一兩個小時看一下就可以了。

從豬圈“搬”出來,老洪的心卻時刻還在豬圈裡。豬圈不遠處是老洪的生活區,不管冬夏,老洪都開着門睡覺。他說,這樣可以感知外界溫度的變化。“風大了,就要去豬圈打開保溫燈；如果感覺熱了,就要給豬圈降溫。”老洪說,小豬跟人是一樣的。

他定了鬧鐘,每天深夜1點和3點定時起床去看小豬。

老洪說,他最擔心豬崽養不好,投入資金打水漂。“前期那麼多投入,很多都是國家的幫扶錢,我得對得起政府對我的幫助。”老洪說。

自願脫貧

在老洪的“加元養殖場”,牆上貼着四個鮮紅的幫扶卡:精準扶貧卡、駐村幹部民情聯系卡、産業扶貧技術服務卡、玉屏溫氏畜牧有限公司黨支部聯系卡。卡上都清晰地寫着相關責任人的名字和電話。

“能不麻煩政府就先不麻煩。”老洪說,有困難,他先想辦法自己解決。解決不了的,再請幫扶幹部幫忙。

懂得越來越多,技術也越來越好,老洪也越來越有信心,脫貧的動力越來越足。

根據玉屏溫氏畜牧有限公司黨支部的安排,公司總經理張賀軍對口幫扶老洪。“我們保持着‘熱線’聯系,老洪在生産技術和生活中遇到的困難,我們都想方設法幫他協調解決。”張賀軍說,這是黨員的責任,也是公司的責任。建設發酵床時,老洪搞不定,公司就協調縣裡相關部門,解決了老洪養豬的環保問題。

駐村幹部的點對點幫扶、産業扶貧的政策紅利、企業黨支部的關心,外部的幫扶力量像一股暖流,激發了老洪脫貧的内生動力。到今年10月份,老洪養的兩批豬出欄時成活率都超過95%,毛利合計有24萬元。

貸款可以慢慢還了,養豬技術也越來越熟練。老洪說,現在他渾身都是勁。

今年11月,進完第三批豬苗後,老洪做了一個決定:申請脫貧摘帽。

他找來駐村幹部李銀海。老洪說,現在他腰杆硬了、信心足了,學會了養豬技術,剩下來的路可以自己走了。“把幫扶政策用到比我更需要的村民身上吧。”他說。

在“自願退出建檔立卡貧困戶資格申請書”上,老洪結結實實地按下了清晰的手印。

11月22日,在楊柳村老屋村小組的一塊空地上,十幾名村民代表和村幹部召開評議會。老洪說,真的謝謝大家夥兒對我的幫助,能走到今天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非常感恩。我脫貧後,也願意像政府幫我一樣去幫助大夥,我們一起脫貧緻富!

話音剛落,鼓掌響起。冬日暖陽西斜,微風撫動着蘆葦,老洪的眼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