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之歌》，知名“小清新”遊戲，擁有幾近破圈的出名程度，如果你是第一次接觸到類似的遊戲，那你的反應大概會和半佛老師差不多。

要完整體驗《沙耶之歌》所需的時間其實并不長，一個晚上的4個小時便可将整個故事和所有3個結局較為細緻地觀看一遍。

以下内容涉及劇透，請謹慎閱讀

一個比水形物語更加背德的故事

男主郁紀因車禍失去了父母，和對整個世界的正常認知——他會将人視作類人的怪物，正常的食物，氣味在他眼裡全是肉塊與腐臭構成的污物，正常人眼中的世界對他來說就是血肉，怪物和惡臭交織成的地獄，而他曾一度因為這“地獄”瀕臨崩潰，讓他堅持下來的原因毫無疑問是那血肉沙漠中的一朵清新的“蒲公英”——在男主眼中唯一正常的沙耶。而2018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水形物語》也講述了一個怪物與人類的愛情故事。

與《水形物語》不同的是沙耶是真正意義上會危害整個人類社會的存在。在開花結局中，沙耶如同一朵蒲公英，将生長于身上的種子散播到了地球的每一個角落，開始了轉化——在正常人眼中世界在轉化為充滿血肉的地獄，但是在郁紀看來，是沙耶賜予他的禮物，一個“正常”的世界。

而這第二點不同便是郁紀對沙耶強烈的情欲，在《水形物語》中，并沒有明顯的欲望的展現，倒是有種将愛與欲望割離的傾向，因為片中啞巴女工與怪物隻有一個水中親吻的長鏡頭；而郁紀和沙耶在一起之後可謂是人型自走阿姆斯朗回旋炮，沙耶呢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榨汁姬（笑）。在這個故事中愛與欲望是一體兩面的，而這也正好證明了我之前所論證出的一個結論——愛是一種機制或者說算法，它會幫你大緻篩選出符合條件的“人選”，那麼回到郁紀本身，你覺得在視常物為血肉的世界中出現了一個象征着純潔之最的“正常”少女，你會如何想？

從郁紀的視角看來這個套路很像深陷傷痛的男主與女主相遇然後被拯救的故事，但在這裡老虛加上了一個造成極端沖突的設定——沙耶是一個會毀掉人類社會的怪物。具體來講，沙耶是被奧司教授根據大量神秘學和民俗的研究召喚出來的，汲取了部分克蘇魯神話的設定，原型是至高母神莎布 尼古拉斯和伊斯之偉大種族，因此沙耶可能是它的眷屬。

這裡展開講第一點不同。《水形物語》中的啞巴女傭和水怪的相愛并沒有以整個人類社會為代價，且不需要她抛下自己的人際關系。在電影中，女傭的同事和朋友幫助水怪逃出軍事基地以及後續的追殺，換言之，她與水怪的愛情得到了（小）社會的認可。但是耕司和涼子醫生巴不得把沙耶碎屍萬段，然後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全滅結局中，涼子殺了沙耶，郁紀殺了涼子，最後耕司殺了郁紀，于是從中我們可以看出老虛想讨論的是愛情，欲望與社會的關系。

他把個人愛情與社會放到了絕對對立的位置上，拷問每一位玩家——假如你是郁紀，你會怎麼選擇？你的生活早就因為失認症全部ぼろぼろだ，你的朋友在你眼中全是怪物，抛棄社會和朋友你不會有任何的心理負擔，而沙耶是你唯一在乎的“人”。愛情是自私的，伴随着愛産生的是控制欲，性欲，由此還可以衍生出嫉妒等情緒——遊戲中沙耶把瑤轉化成了和她一樣的怪物，沙耶這麼做的原因便是嫉妒，雖然從這個意義上講沙耶和人沒有區别，但如果沙耶最初是以正常人所看見的形态（耕司涼子視角）出現在郁紀面前，你覺得他會作何選擇？

所以老虛想要表達的更深一層的東西是肉體，欲望與愛情的關系。很多愛情作品都會歌頌為愛獻身的偉大或者靈魂之愛，然而現實是這種情況極少出現在社會中，我們會本能地對長得醜的人感到排斥，對畸形的人體感到厭惡，這些都是正常的，而老虛通過設定把這種情緒放大了而已。這樣老虛所要表達的東西就呼之欲出了——愛情離不開欲望，或者說這些欲望是愛情的先置條件。這與《水形物語》所展現的思想是截然相反的，你甚至可以認為這兩部作品位于對立面上。

前者獲得了一個美好的結局，後者每個結局都可以說是bad end，手機結局，男主再也見不到沙耶；全滅結局，字面意思，除耕司以外所有人都死了；開花結局，人類沒了。作為愛的戰士傳統藝能，老虛在結局的收束上确實發揮得挺不錯的，不留任何活路了屬于是，于是，這部作品帶有了一絲對傳統愛情故事的嘲諷意味。

老虛：理性并不存在于世界

如果我們聯系老虛的其他作品，你便會發現這是老虛的一貫套路，或者說對應了老虛的一句名言——我認為教育小孩世界上沒有黑暗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在《FATE Zero》中，

老虛塑造的衛宮切嗣這一形象深入人心，而他所貫徹的信條“犧牲少數以拯救多數”便是這個形象令人記憶猶新的重要原因，然而整部作品中卻充滿了對這種稱為“功利主義”思想的批判。在這裡先補充一下，功利主義認為人應該做出能“達到最大善”的行為，所謂最大善的計算則必須依靠此行為所涉及的每個個體之苦樂感覺的總和，其中每個個體都被視為具相同份量，且快樂與痛苦是能夠換算的，痛苦僅是“負的快樂”。不同于一般的倫理學說，功利主義不考慮一個人行為的動機與手段，僅考慮一個行為的結果對最大快樂值的影響。于是功利主義思想的成立有一個前提——世界是理性的，世界中的一切都是可被量化的。

這是否正确，老虛已經給出了他的答案——衛宮切嗣最後誰都沒有救到，小時候的創傷依舊伴随着他，他沒有得到救贖。那老虛認為功利主義到底錯在哪裡了呢？在《心理測量者》第一季中，女主深信“心理測量”系統是一套掌握了絕對真理，類似于上帝的存在，當她得知真相時，她的世界觀崩塌了，所謂“神”不過是幾十個“免罪者”的大腦組成的東西，絕對理性的背後不是什麼超越人的事物，從這個層面來講，老虛認為世界是非理性的，混沌的，換言之，功利主義思想成立的前提不存在。

因為進化缺陷問題，人眼的視覺神經内卷到了眼球底，為了保證圖像的完整，我們的大腦會進行腦補，也就是說，我們看見的東西是基于“經驗”加工過的，同時為了便于理解世界，我們采用因果論這種“簡單粗暴”的理論，于是這就導緻了一個問題——我們認識中的世界真的能正确反映現實世界嗎？

第二個有意思的點便是老虛作品中愛與救贖的對立。在手機和開花結局中，郁紀獲得了救贖，但失去了沙耶的愛；全滅結局則是失去了救贖，主觀上沙耶沒有離他而去，可以認為他沒有失去沙耶的愛。《魔法少女小圓》與《FZ》分别屬于前者和後者。所以前文提到的老虛名言中的“黑暗”等同于克蘇魯神話中的古神，極度混沌，不可理解的存在，藏在理性世界背後的瘋狂，老虛将其點明并融入到如上作品的創作中，得到了如今的盛名。

說回《沙耶之歌》，“愛與救贖”不可兼得的三個結局，打破固有的故事套路，極度尖銳的矛盾塑造，對最底層欲望的拷問，配以極端獵奇的CG，蒼涼且悲情的兩首ED，誕生了這部十分優秀的作品，使得N 出品，必屬精品一言更加具有了說服力。

如果你有較強的血腥與獵奇的耐受能力，這将是一部會帶給你極大感觸的galg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