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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言為定，那就22号出發，我明天去交錢。”幾經周折，才在電話與旅行社達成協議，敲定桂林遊的相關事宜。

人們常說“桂林山水甲天下”，桂林以其羅列的奇峰，奇異的江水聞名遐迩。但種種原因，伐舟漓江——盡管神往，卻始終未能如願。适逢春節假期，事務較少，于是決定帶女兒到桂林賞玩。但好事多磨，時值春運高峰，到桂林的汽車團少得可憐，踏遍十多間旅行社，都隻剩下自駕遊。後經朋友疏通周旋，終于拍闆了，禁不住癱軟在沙發上，長長噓了口氣……

“零零——零零——”電話響個不停。

“喂，找誰呀？”我有點不耐煩。

“閨女，是我，你什麼時候回來呀？”媽急促地說。

“媽，什麼事？我要去旅遊，年三十回來，初二才回家呀。”

“不要去了！快過年了，家裡亂七八糟，髒得不得了。阿蘭在醫院待産，我又幹不了，你弟要上班。你還是回來搞搞衛生吧！”

“媽，我後天出發，明天回家搞，好嗎？”

“不行！我看過日曆，明天諸事不宜，而後天是年廿八，日子最好，你就後天回來把屋子打掃打掃！”語調硬邦邦，沒有回旋的餘地。

“可是——媽，我去的是桂林，那是我和多多盼望已久的地方。好難才報了名！要不，請鐘點工吧！”我很委屈。

“去——去——去——你呀，隻顧玩，心裡究竟有沒我這個媽？再說，請人哪比得上自己動手啊？況且，都什麼時候了，請鐘點工容易嗎？求人不如求己，如果我能做，還會叫你嗎？”

“媽，我——”

不容我解釋，“啪”——電話挂了，看來，老媽生氣了。仔細想想，她雖是農村婦女，但特愛幹淨，家——總被侍弄得有條不紊、阡塵不染。這次住院休養，不能幹活，憋得要命，能不急嗎？這艱巨的任務，舍我其誰？看來，好不容易盼來的桂林遊又泡湯了！雖然不舍，卻又奈何？哎！——

年廿八那天，為免母親大人生氣，我早早爬起床，安頓好孩子後匆匆趕回娘家。隻見媽正蹲在門口，費力地用禾杆紮着長掃把。淩亂的銀絲在寒風中飛舞，布滿青筋的雙手瑟瑟發抖，食指、拇指上纏着一圈圈膠布，在陽光照射下，蒼白眩目……心不由一陣揪緊，暗自慶幸沒去旅遊。

“媽，我回來了。”我故作輕松，媽先是一楞，随即點頭，笑笑說：“還以為你飛去桂林了呢！”“沒老佛爺的口谕，小的不敢！”為緩和氣氛、驅散郁悶，我慌忙打趣道。媽被逗樂了，臉上綻開了花，嘴角彎起一道道優美的弧……我把她攙回裡屋，開始了難忘的“掃舍之旅”。

也許媽媽太能幹，抑或家中獨女——自小被寵壞的緣故，盡管在農村長大，家務事總不沾邊，即使後為人妻、做人母，搞衛生等煩事總交由鐘點工打理。而今面對龐然大物——三層洋樓，不禁皺起眉頭，真是狗咬烏龜，無從下手呀。

“先把東西收拾好，接着掃天花，擦門窗、台凳，最後拖地就可以了。”媽看出我的窘迫，及時為我解圍。一語驚醒夢中人，在母親的指引下，我戴上帽子、手套、眼鏡，全副武裝，拿着長帚，從三樓到一樓，進行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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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媽才住院3個月，可惡的蜘蛛精便來撒野，天花、牆壁、空調等地方都有她的傑作，挂滿蜘絲螞迹，網上還粘着一隻隻蚊子、蒼蠅幹呢，惡心得要命！沒轍，隻得硬着頭皮統統把它們掃下來……這樣，從掃天花、擦桌椅到拖地，足足忙了三個多小時，總算大功告成。望着鏡子般的地闆、潔白的牆壁，我不無得意！是啊，在俺的辛勤勞動下，家——終于扔掉淩亂、擺脫邋遢，重新着上整潔的衣裝。可是，天啊！5℃的低溫，我居然穿一件汗衫也能擰出水來，頭發也被汗水打濕了。那苦那累啊，真的無以言表，恨不得立馬癱坐于地，不願起來。再瞧瞧鏡中的自己，黑不溜灰，下巴突然長出兩撇山羊胡子，哈哈……

“别高興得太早，還有柴房沒清理呢！”媽不緊不慢地說。

“啊？”我暈——

“辛苦你了，随我來，把那也收拾收拾。”媽打開柴房門，隻見那裡的柴草堆積如山，一根根荔枝柴、龍眼枝橫七豎八、縱橫交錯，中間還夾雜着五顔六色的廢紙袋、一隻隻籠子粘滿動物糞便……簡直烏煙瘴氣、臭氣熏天！我呆了！心裡暗暗埋怨——都什麼年代了，盡管是城中村，可煤氣管道早已通天下，家裡早不燒柴，還要這垃圾幹什麼？真是的！媽似乎看懂我的心思，拍拍我肩膀，深情地說：“閨女，你知道嗎？這柴可是你爸生前的寶物，是他在征地前搶收回來的勞動成果。當年，政府明文規定：村民不得以任何理由将果樹拿走，是你爸軟磨爛纏一棵棵拖回來的，拖了足足一個星期，而且還把它們劈成一枝枝、一條條，虎口都受傷流血了。我勸他别砍了，他死活不依，說是留給你弟結婚擺喜酒用。可你們呢，嚷嚷着去酒店擺，多花錢不說，還把你爸的心意辜負了。哎——”是啊，曾聽叔父說，爸臨終前一個月，還拖着病體騎車到鄰村找過鐘伯，請他在弟結婚時來當廚師。而我們——竟嫌麻煩、怕辛苦，硬把這柴禾——不！是父親的拳拳心意——給糟蹋掉了！我們真不該！真不孝啊！想到此，不禁悲從中來，想忍住不哭，可視線經已模糊……怕母親察覺，慌忙低下頭，佯裝撿拾柴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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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柴分類擺放整齊就可以了，BB滿月時還用得上，不要難過。”母親唠叨着，轉身回屋。看着她的背影，頭發花白，腰背微駝，走路一瘸一拐，與其五十多歲的年齡極不相稱……回想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淚已成行……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幫媽媽刷刷筷子洗洗碗，老人不圖兒女為家作多大貢獻，一輩子不容易就圖個團團圓圓——”不知誰家的音響，陳紅略帶沙啞的嗓音一字字、一句句，沖擊耳膜、震撼心靈。是的，“找點空隙、找點時間，領着孩子，常回家看看。帶上笑容、帶上祝願，陪同愛人，常回家看看——”我一邊輕輕和唱，一邊堆着柴禾——一根、兩根、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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