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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晚十點,火車準時駛入仙水站。
火車停靠在站台後,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下了車。
她左手拎着一隻皮箱,右手揣進兜裡,一下車便馬不停蹄朝着出站口走去。
車站外有個孩子已經等了很久。
他穿着仙水高中的校服,寬寬大大的,裡面套着棉服。
他坐在車站外的長椅上,身邊還立了塊牌子,牌子上描了兩個大字:莉亞。
莉亞剛出站便看到了他,她快步走到他跟前,開口先給人道歉。
“這位弟弟,等很久了吧,對不起啊,火車晚點,我手機又正好沒電了,實在實在對不起。”
說話間這高中生擡起了頭來,莉亞瞄他一眼,心道:房主家的兒子。
莉亞此次借着旅遊的名頭來仙水鎮,來之前以沙發客的身份,在網上找了戶當地人家作為寄主。
同時,她把房主家的底細也摸了個清楚。
這家一家三口,女主人是仙水高中的老師,男主人做水果生意,兒子是個高中生。
她看過三人照片,且對這兒子印象尤為深刻,長了一副好學生的樣子,呆呆的,莉亞不喜歡。
男孩盯着莉亞,過了幾秒才開口說:“我等你,一個小時零四十六分了。”
啥?莉亞有些懵逼:生氣了?我都道歉了還這麼說,有沒有情商。
她如此腹诽,臉上卻還是挂着笑:“對不起嘛這位弟弟,我的錯,改天請你吃飯賠罪好不好?”
男孩也沒回答,起身把牌子拎起來,站了幾秒才又說:“我叫陳鑫。”
“是。”莉亞忙笑:“記住了,你叫陳鑫,不叫這位弟弟。”
同時她又在心裡補上一句,你叫個狗屁。
2
陳鑫家離火車站很近,兩人前後走了不到十分鐘,就到了那幢自建的二層小别墅。
陳鑫開了門,接着一個套着圍裙的女人迎了上來。
“陳太太”,莉亞在心裡暗暗标注。
陳太太客氣請莉亞進門,瞄見莉亞手中的皮箱,又轉頭責備起自己的兒子。
“你看你,怎麼讓姐姐自己拎行李?”
陳鑫沒說話,倒是莉亞先擺手:“不是的陳太太,是我不讓他拎的,這行李沒什麼重量,況且火車晚點,害的陳鑫在車站等了這麼久,天又冷,我真是......”
“這怎麼能怪你呢,火車晚點誰能預測,沒關系的莉亞。”
莉亞滿臉愧疚的點了點頭,心裡卻笑開了花:對嘛,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陳鑫悶悶的哼了一聲,沒說話,轉身坐沙發上低頭看自己的手機去了。
陳太太輕拍拍莉亞的背,又接過她的行李,張羅着帶她去二樓看房間。
這陳太太人還不錯,莉亞來的前兩天就收拾好了一間大客房給她。
莉亞心裡挺滿意,嘴上謝着,接着也忙打開箱子,拿出自己提前準備好的禮物。
“一些小首飾,希望您能喜歡。”
陳太太雙手接過,打開大略掃了一眼,臉上的笑意瞬間就藏不住了:“大老遠來,還帶這麼貴重的禮物,真是不好意思。”
“哪有,您喜歡就好。”
“喜歡喜歡。”陳太太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要不先下去吃點飯?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随便做了點。”
莉亞忙誇贊:“我有預感,肯定特别好吃。”
這頓飯吃的熱鬧也順利,莉亞識趣嘴甜,應對起這種小場面毫不費力。
一頓飯下來,陳先生和陳太太兩個人都被她哄得高高興興。
隻是那個陳鑫一直沒怎麼說話,呆子一樣,莉亞也懶得理他。
幫着陳太太收拾完,莉亞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路上奔波勞苦,她摔在床上,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直到淩晨一點,她的手機微微震了兩下。
緊接着,床上的莉亞嚯的睜開了雙眼。
3
她睜開雙眼,先是有一霎的茫然。
反應過來在哪兒後,她緩緩坐直了身子。
窗簾沒有拉好,中間留了道巴掌大的縫隙,有月光跨過縫隙灑進來,随着時針的機械聲緩緩流動着。
夜,已經深了。
莉亞起身下了床,沒有穿鞋,單穿着一雙毛茸茸的襪子踩在地面上,盡量将走路的聲音放到最低。
她從皮箱裡摸出一把彈簧刀放進口袋,擡手開了門,又輕輕帶上。
她要去的地方,是這家的雜物間。
實不相瞞,莉亞懷疑,她要找的那座雕像就在這裡。
來之前她曾調查過,那雕像前些年一直不知所蹤,近幾年有了些小道消息,說是早前被一老爺子高價收藏了去。
可那老爺子已經去世了,為此莉亞費盡心思,釣上了老爺子的孫子。
後在莉亞的多番試探下,孫子還真說了,可他說出的話,差點沒把莉亞給當場氣死。
他說:“我也不知道那是個什麼雕像,就是看着怪好看的,上學的時候總覺得錢不夠花,我就把那雕像挂網上賣了。”
收貨地址是仙水鎮仙水高中,收貨人,正是陳先生。
莉亞趁剛才吃飯的功夫在飯桌上旁敲側擊,果不其然。
陳先生說,他确實在網上買過一個雕像,陳鑫喜歡,就買來送他做生日禮物了。
他還說:“陳鑫這孩子,總喜歡把東西往雜物間堆,還成天悶裡頭搗騰些有的沒的。莉亞你走過的地方多,見識廣,這些天陳鑫放假,讓他帶你在仙水轉轉,你也正好給他多講講外頭的世界。”
莉亞欣然應下了。
那時她心裡就琢磨,既然是爸爸送的生日禮物,那雕像一定還在陳鑫手裡。
她小心翼翼下了樓,摸着黑推開了雜物間的門。
雜物間裡堆的滿滿的,莉亞開了手機光,準備仔細翻找翻找。
可誰知她剛扒拉了沒幾下,雜物間的燈卻亮了。
家裡新來的女房客,淩晨1點潛進我家雜貨間。
冷光射下,瞬間将莉亞擁了個滿懷,莉亞把手慢慢伸回口袋,握緊了彈簧刀。
她一點點轉回了身,可她身後的陳鑫,看起來比她還要緊張。
他光着腳半舉着一隻羽毛球拍,整個人抖得篩子似的,不過這點可能他自己意識不到。
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靜,甚至說話的時候還先發制人似的向前挪了兩步。
“你來這裡幹什麼?!”他一不小心破了音。
莉亞噗的笑了,握刀子的力度也松了下來。
“我,下來找衛生間啊。”
“騙人!”
“我騙你幹嘛,我總不能來雜物間偷東西吧?相信我,就是找衛生間迷路了而已。”
莉亞說着聳聳肩,盡量自然的朝陳鑫走了幾步。
這動作吓了陳鑫一跳,他向後一個大退,慌不擇路,被堆起來的快遞箱子絆倒在了地上。
“你别過來!”
他慌亂的摸起球拍指向莉亞:“你說謊!我,我能看出來。”
“我能分辨出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從車站回來開始,你就沒說過幾句真話,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4
莉亞聽完沒了動作,她歪頭看着陳鑫,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沉了下來。
陳鑫也望着莉亞,他坐在地上,滿腦袋都是自己心跳的回聲。
他不知道莉亞接下來要做什麼,但他沒說謊。
他能辨别人們的話的真假,天生的。
不過他懂事以來,就再也沒對别人的謊言做出過什麼反應了。
謊言,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沒有人不曾說過。
他看着眼前的莉亞,她漂亮,活潑,擅長說謊,虛情假意。
他讨厭她,但在此之前,也隻單純的以為她隻是個滿口謊言的遊客罷了。
不過目前來看,情況好像,有些複雜......
莉亞歪頭盯着他,沉默了得有五分鐘,這才從兜裡摸出了刀子。
她打開了彈簧刀,同時小聲朝陳鑫道:“别叫喚,你爸媽還睡着呢,你不想他們出什麼事兒吧。”
陳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要殺我嗎?”
莉亞沒回答,蹲在他身邊,又小聲警告了他一遍:“别動。”
陳鑫立馬就不動了,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半躺在地上。
“現在,我問你答。”莉亞拿刀抵着陳鑫的大腿:“我叫莉亞,真的假的?”
陳鑫哆哆嗦嗦點點頭:“真話。”
“那,劉二麻子下雨天都要遛他那個破狗,我覺得他傻,這話呢?”
陳鑫接着點點頭:“真的。”
“我在火車上遇見個男人,我倆聊的挺投機的,下車之前我倆互換了聯系方式。這個?”
“假。”
莉亞的眼睛都亮了,沒錯,她在火車上睡的天昏地暗的,哪還有心思去和什麼男人聊天。
她饒有興趣的又看了陳鑫幾眼,過了一會才若有所思的說:“你還真有超能力啊。”
陳鑫猶豫着點點頭,同時,莉亞的臉也黑了下來。
莉亞咬唇看着陳鑫,心中的天平在殺了他與留下他之間不斷搖擺。
也正當莉亞左右為難之際,雜物間的門突然松動了兩下,眼看着門就要被推開了,莉亞一個眼疾手快用背将門怼了回去。
敲門聲瞬時響起,夾雜其中的,還有陳太太滿懷擔憂的詢問。
“鑫鑫開開門,我怎麼聽着裡面有什麼聲音呢?”
莉亞拿刀指着陳鑫,唇語道:“說話。”
陳鑫吞了兩口唾沫,好久才回答:“媽,别進來。”
别進來?莉亞鎖緊了眉又提醒:“多說點。”
陳鑫看了她一眼,才又補充:“快遞箱子倒了。”
陳太太這才輕輕哦了一聲,囑咐了句早點睡後沒了聲音。
耳聽得腳步聲越來越遠,莉亞松了口氣,直到周圍完全安靜下來,她才把目光又投向陳鑫。
她收了彈簧刀,把倒在地上的快遞箱子挨個撿起來,又一個個堆回原來的位置。
做完這一切,她一屁股坐在雜物間的椅子上。
她看着陳鑫的眼睛,半晌道:“聽着,我快死了。”
5
“我快死了。”莉亞又重複一遍,問陳鑫:“沒說假話吧?”
陳鑫沒想到她突然這麼說,但确實,不假。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腦袋裡翻江倒海,半晌才支吾問:“你來這兒找什麼?”
反正他都能看出真假,莉亞也就有什麼說什麼了:“雕像,你爸送你的生日禮物,一個小男孩,手裡捏着一顆星星的雕像。”
“那雕像和你快......又有什麼關系?”
莉亞擡頭瞧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望向自己的腳面。
她把聲音壓的很低,帶着些鼻音,聽起來分外可憐。
她說:“那是我爺爺的遺物,我爺爺生前特寶貝它,走哪兒都帶着。就連去世前還囑咐我,一定要讓那雕像陪着他入土。可是前腳爺爺剛走,我叔叔就把雕像搶走了。”
“我找了它兩年,直到我現在身患重病,沒多少日子了,叔叔才勉強告訴我他把雕像賣到了哪兒。我隻是想,在死之前,一定要完成爺爺的遺願。”
說完莉亞擡起頭,還恰到好處的湧出了兩行熱淚。
陳鑫聽完垂下眼角,坐回雜物間的折疊床上,很長時間都沒再說話。
莉亞琢磨他興許是被感動了,正準備趁熱打鐵時,陳鑫開口了。
他說:“其實,就算你眼睛不看我,我也能感覺出你在撒謊。”
那你沉默個屁!
莉亞也不裝了,擡手抹了把臉,站起來走到床邊,又把刀抵在了陳鑫腦袋上。
陳鑫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你說清楚,你要這個雕像幹什麼啊。”
他試着和她溝通,反正那雕像又不值錢,隻要她說清楚理由,送給她都行。
但莉亞猶豫了一會,隻擠出了三個字:“救命用。”
她不想告訴他,在一年前,她以自己的命為代價詛咒了一個人。
她詛咒那個人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
但她後悔了,如果她不能看着那個人受盡折磨,或者這雕像又落到那人手裡,那她不白死了。
所以她要先活下來。
陳鑫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雕像還能用來救命,他想問,但看莉亞的臉色,又不敢再開口。
思考了會兒,他決定還是不問了,一個不值錢的雕像,她要給她就是了。
“但雕像現在沒在我這裡。”陳鑫坦白道:“我朋友借走了。”
莉亞臉色稍緩了些:“什麼朋友,家在哪裡,你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拿。”
陳鑫面露難色,他不想把朋友牽扯進來。
“過幾天行嗎?反正你還要再住幾天,隻要你保證不傷害任何人,我就去把雕像拿回來。”
莉亞想想這提議也不錯,就把刀收回了口袋。
“行,我保證不傷害任何人,但,記住你說的話。”
莉亞說完威脅似的拍了拍口袋。
陳鑫嗯了一聲,這才敢長長呼出一口氣。
6
翌日,莉亞起大早給陳家做了個早餐,稍稍晚起的陳太滿懷歉意的同時,對莉亞的手藝贊不絕口。
吃完了早飯,陳太太叫住陳鑫,支使道:“莉亞也不熟悉仙水的地形,你今天帶她轉一轉。”
經曆過昨晚的一切,陳鑫是一萬個不樂意。
但他想不出該怎麼拒絕,這就被一旁的莉亞搶了先。
莉亞輾轉了一夜,心裡也怕這孩子出什麼差錯,陳太太這提議可正合了她的心意,這樣時時刻刻的把他帶在身邊,倒省去了許多麻煩。
“行啊。”她朝陳鑫笑道:“麻煩你了。”
陳鑫沒說話,陳太太又替他回答:“這有什麼麻煩的,鑫鑫快換身衣服去吧。”
陳鑫自始至終沒說一個字,今天的行程就被這樣安排下了。他再一次歎了口氣,回屋換了身衣服。
仙水鎮依山傍水,以幾個自然景點而出名。
莉亞對這種遊山玩水式的閑逛向來沒有耐心,耐着性子跟陳鑫轉了沒一上午,她就撂挑子不幹了。
她坐在小鎮的咖啡館裡,暖着自己凍到發僵的雙手,任陳鑫怎麼說都不肯挪動半分。
陳鑫也頭疼,他左勸右勸,莉亞的意志卻異常堅定。
“我不走。你傻啊,你媽問起來,你大緻編一編不就得了。”
“我編不出來。”
“那你們這兒都有什麼好玩的,說詳細點,我編。”
“咱們都沒去過,我怎麼說?”
“你不是在這兒長大的嗎,回憶一下不就得了。”
“回憶裡的東西和現在也不一樣啊。”
莉亞被這一番話刺激的腦袋都大了,她遊走在發飙的邊緣,心中暗罵:“他腦袋怎麼被驢踢了似的,這麼一根筋的傻子是真實存在的嗎?”
同時她又默默安慰自己:“莫生氣,不要跟智障一般見識。”
她深呼吸幾次,平靜下來又提議:“這樣,你想做什麼就随意做,我跟着你,隻要不在室外活動,去哪兒都成。你覺得怎麼樣?”
陳鑫很認真的考慮了一會兒,也很認真給出了答案:“這......有點......不好吧......”
接着桌子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莉亞是實在沉不住氣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除了生氣,連疼都沒感覺到。
她是沒法和這呆子再繼續待下去了,完全無法溝通。比起被氣死,她還是願意清清靜靜的等死。
而陳鑫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
看着莉亞鐵青的臉色,他知道,大事不妙了。
“那什麼。”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覺得,你剛才的提議也不錯。”
7
一頓簡單的午飯過後,莉亞總算消了氣。
既然莉亞說了一切随他,陳鑫也就照做了。
反正他也不願來來回回的在那些景點裡閑晃,尤其現在還是冬天,不僅無聊,還特别冷。
下午三點,他帶莉亞到了鎮上一家名為心連心療愈所的小店。
莉亞站店門口就開始吐槽了。
“什麼狗屁名字,這麼土,心連心,我還手牽手嘞。”
陳鑫耐心給她解釋:“這裡是做心理咨詢的,你心裡有什麼想不開的,都可以來和我們溝通,我們會盡全力解開你的心結,解決你的問題。”
莉亞聽他這話瞟了他一眼:“你是這兒的工作人員咯?”
陳鑫一臉驕傲的點了點頭,莉亞呵呵冷笑了兩聲,率先推開了門。
推開門,莉亞又笑了,什麼狗屁療愈所,除了四五個工作人員外,連個顧客都沒有。
且門開了,裡面工作人員沒一個吱聲的,仍舊坐在各自的小隔間裡,睡覺、修腳......幹什麼的都有。
莉亞回頭看了陳鑫一眼,陳鑫倒見怪不怪。
他越過她徑直走到一獨立隔間前,拉了兩把椅子。
陳鑫坐下了朝她小聲道:“我是這兒的實習生,不常來。你别看哥哥姐姐們有些奇怪,他們人挺好的。”
“沒興趣知道。”
莉亞一屁股坐椅子上,半癱着眯上了眼睛。
而她眯了沒幾分鐘,療愈所的門又開了。
這次進來的是個女孩,二十四五的模樣,和莉亞差不多大。
但從外形上看,她和莉亞完全是兩種風格。
如果說莉亞是熱情似火的紅玫瑰,那這女孩就是一朵白玫瑰,含蓄内斂。
陳鑫朝那女孩揮了揮手,女孩微笑着點點頭。
“這幾天都沒見你來。”女孩開口,聲音也甜甜的。
陳鑫看了眼莉亞回:“家裡來客人了。”
“這樣啊。”女孩朝莉亞笑了笑,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呂莎。雙口呂,草字頭的莎”
莉亞坐直了身子,抱着雙臂打量了她一陣,噗的笑了。
“你名字挺好聽啊。”莉亞笑眯眯的回:“我叫莉亞。”
呂莎彎眼一笑:“你名字也很好聽。”
莉亞寒暄完就沒了興緻,收起來笑,躺椅子上接着閉上了眼睛。
陳鑫和呂莎兩人聊了很久,莉亞再睜開眼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呂莎已經走了,但陳鑫看起來心情很好。
莉亞伸了個懶腰,起身走了幾步,突的又回頭有點嚴肅的問他:“你喜歡呂莎?”
陳鑫沒想到她這麼問,一時間害羞的臉紅到了脖子根。
“你不能喜歡她。”莉亞又說。
這下陳鑫疑惑了:“為什麼?”
莉亞站原地打量了他一陣,好一會兒才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的回道:“因為你是個小屁孩,長的也不帥,我覺得她看不上你。”
莉亞說完打了個哈欠,扭頭繼續走自己的路去了。
陳鑫被她無緣無故的寒碜氣到不行,直到回家,都沒跟她再講半句話。
也是打這天開始,莉亞忽然不找他要雕像了。
她開始像個真的遊客似的早出晚歸,成天還樂呵呵的。
這狀态一直持續了三天,直到三天後,莉亞笑眯眯叫住了他。
8
“你今天再陪我一天呗。”她托着腮跟個孩子似的:“明天我就要走了。”
“走?雕像你不要了?”
“先别提這個了。”莉亞起身穿上衣服,朝他使了個眼色便先出了門。
陳鑫糊裡糊塗的跟着莉亞一起走,她先是沿着仙水鎮的古街轉了轉,沒一會兒就煩了,一個人坐在街邊,也不出聲。
陳鑫傻站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莉亞獨自沉默了很久,才偏過頭問他:“隻要别人說假話你就能感覺出來?”
陳鑫不知道她這麼問的目的,但點點頭:“是的。”
“那如果撒謊的人不覺得自己在撒謊呢?換句話說,如果我現在說的都是假話,但我卻打心眼裡相信我說的是真的,你還能感覺出來嗎?”
“這......”
莉亞笑了:“我猜你感覺不出來。”
“為什麼?”
莉亞沒回答,反而前言不搭後語的問:“你想聽故事嗎?”
陳鑫沒回應,她就自顧自的往下說。
她歎了口氣,擡頭看向天空,時光緩緩流淌,似又回到她九歲,那時她生活晉城,身邊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但都不是親生的。
在被那個男人收養之前,他們三個分别住在三個不同的孤兒院。
男人叫程勇,起初對他們很好,不僅送他們去讀書,還事無巨細的照顧着他們的飲食起居。
但哥哥十四歲生日後,程勇卻突然變了。
他開始往家裡帶女人,各種各樣的女人。
她私下裡也和哥哥偷偷商量過,跑吧,帶妹妹離開這個地方。
當夜,她溜進程勇卧室偷了一筆錢,叫醒哥哥和妹妹,三人連夜跑出了家門。
沒有目的地,他們就沿着路一直走,走了整整一夜,天亮後哥哥找了輛車,車把他們載到了臨城。
那年莉亞十六,哥哥十八。
在臨城安頓下來後,莉亞和哥哥商量,還是要讓妹妹繼續上學。
于是哥哥和莉亞身兼多職,一起來供養妹妹。
那段時間裡,隻要是能賺錢,即使是坑蒙拐騙,兩人也照做不誤。
日子就這樣漸漸好了起來,終于,妹妹考上了大學去了遠方,家中隻剩了他倆。
兩人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一時間松懈下來,多年來積攢下的情愫也開始漸漸明朗。
可是,哥哥卻被妹妹害死了。
9
“假話,都是假話。”莉亞看着天空自嘲的笑了。
莉亞轉頭看向陳鑫,悲傷也平靜。
她問陳鑫:“你猜最後我是怎麼解決的?”
“我用我的命詛咒她,我讓她這輩子都活在痛苦中,受盡折磨。”
“我狠嗎?”莉亞搖搖頭,自問自答道:“我不狠。她不懂,她做的事足夠她死一百次。”
最後,她對陳鑫說:“有些人是天生的騙子,他們就是謊言本身,你感覺不出來的。别過分的相信你的判斷,凡事留個心眼。”
她說完閉了嘴,許久都沒再說話。
沉默了一陣子,她再擡頭,臉上的陰雲已經散去,換上了标準的莉亞式笑容。
“但你别可憐我,我也是個慫包。”她哈哈笑着說:“你看,在我意識到我真的會死之後,就趕緊來找自救的辦法了。”
她起身伸了個懶腰,笑眯眯說:“雕像我不要了,我找到其他辦法了,這段時間,承蒙照顧了。”
她說完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态,朝陳鑫道:“回去吧,還在這兒凍着幹嘛。”
陳鑫站着傻愣了一陣,又問她:“你不回去嗎?”
“我再逛一會。”
莉亞說完嫌棄似的朝他擺擺手,不等陳鑫再說什麼,獨自走了。
10
第二天,莉亞收拾好行李,和陳先生陳太太簡單告别後,拎着皮箱出了門。
陳鑫沒有出現,天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莉亞拎着箱子,沿記憶一直走,直走到一小區門前,擡手把皮箱扔進了小區門口的垃圾桶。
她十分自然的進了小區,又敲響了某戶居民的門。
知道她要來似的,門接着便開了,門内的人探出頭來,是呂莎。
呂莎彎眼一笑,什麼也沒問,輕聲道:“快請進。”
莉亞跟着人進了門,也沒客氣,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了。
“你在這兒住了得半年了吧?”莉亞問。
呂莎笑笑,從廚房拿了一瓶花茶遞給莉亞,她沒回答,隻是說:“你不喜歡喝涼的。”
莉亞擡手接過,又順手扔在一旁,她站起身冷笑道:“你消息挺靈通啊,陳鑫的雕像在你這兒吧,許願了麼?許了什麼,說出來姐姐聽聽。呂莎、莉莎,我又該怎麼稱呼你呢,我的妹妹。”
“姐姐。”莉莎開口帶着些撒嬌的韻味。
她把花茶撿起來又塞進莉亞手裡,似有些不高興道:“你一來就這麼兇。是,我拿了,可我還沒用過,我一直在等着姐姐來呢。”
她說完從卧室把那雕像拿了出來。
“我知道你這幾天一直在跟蹤我,調查我。”她朝莉亞笑:“我故意的,我都讓你知道我住哪兒了,可你還來這麼晚,我都有點傷心了。”
莉亞歪頭也學着她笑:“那姐姐來了,把雕像給我吧。”
“不給。”莉莎挎住她的胳膊,小貓似的往她胳膊上蹭蹭:“我要你陪我住幾天,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你有什麼臉說這些話?!”莉亞一把把她推開,她指着莉莎,手指微微顫抖:“你還記得你做過什麼嗎?”
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打從心連心療愈所見到莉莎那刻起,她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想殺了她。
莉莎确實來了,她也知道雕像的存在。果然,隻要她還活着,就永遠有生的希望。
殺了她,一切塵埃落定,莉亞才能安心去陪哥哥。
她摸出口袋的彈簧刀,打開後指向莉莎。
莉莎莞爾一笑,抱着臂饒有興趣的看着她。
“怎麼,來殺我了?”
莉亞沒有回答,她向前兩步,刀子抵在了莉莎胸口。
莉莎沒有躲,但也沒了笑容,她看着莉亞,眼底晦暗不明。
她面色平靜的說:“哥哥是被車撞死的。”
言下之意,和她又有什麼關系。
莉亞咬牙,手腕猛一用勁,刀子的一半便沒入莉莎的胸口。
她的白睡衣被鮮血染的通紅,她顫抖着,把刀子拔了出來。
鮮血汩汩流出,她手中的雕像落在了地上。
但她笑了。
她對莉亞說:“在你許願之前,要不先去我卧室看看,櫃子裡有驚喜哦。”
莉亞撿起雕像進了卧室,她顫抖着撥開櫃子的門,是陳鑫。
他已經死了。
而接着,莉莎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他一大早就來找我,說要把雕像拿回去。我說等幾天,他不答應,執意要拿走。他要是拿走了,莉亞你還會來嗎?不會了。他太吵了,我就……讓他閉嘴。”
“現在雕像在你手裡,隻能許一個願望,救你,還是救他呢?”
莉莎咳了兩聲,嘴角滲出一絲鮮血,她擡手拭去,又說:“不如你也許願永生怎樣?我們一起走,離開這裡。”
她低低笑了,沒再說話,披上衣服,拎起早先準備好的行李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莉亞瞧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許久之後,她許下了自己的願望。
11
陳鑫是在櫃子裡醒來的,他渾身是血,身上卻沒有傷口。
他還記得呂莎對他做了什麼,但他找遍房中上下,除了那個雕像,其他什麼都沒找到。
他在小區門口撿到了莉亞的箱子,但莉亞不知所蹤。
一年後,陳鑫家。
天已經黑了,雜物間的燈還亮着,陳鑫趴在桌上,他的手邊放着那個雕像——摘星星的孩子。
他查了許多資料,關于這個雕像。
資料上說:“得到它,就能實現一個願望。”
明明都已經許下了願望,莉亞怎麼還沒回來啊。
他有些失落的歎了口氣,趴在桌子上,眼皮漸漸沉了起來。
與此同時,仙水車站,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下了車。
她左手拎着皮箱,右手揣進兜裡,剛出車站,空中的雪花便一擁而下。
她轉頭又趕忙退回去,望着漫天飛雪,低聲道:“我去,這什麼狗屁天氣。”(原标題:《摘星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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