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在不經意間。沒有約定,也沒有守候。桃紅時節,柳綠時分,一笑成歌,淺語嫣然。
毫無防備,邂逅相遇,怦然心動,一見鐘情,這大概是人類情感中最令人陶醉和神往的一種。
内心泛起的淡淡漣漪,可遇不可求的美妙反應,成就了一篇篇脍炙人口的千古絕唱。
花間派名家詩人韋莊,在《思帝鄉》中,表達的更憨直潑辣: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拟将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草木萌發,昆蟲起蟄,春風吹得杏花飄落滿頭,遠處田野中站立着的少年是誰?明明才第一次見,可卻大膽的欲嫁,殉身愛情。
懷春少女與風流少年邂逅相遇:一見鐘情,立即決定要嫁給他,即使将來被抛棄也不羞愧。
早在我國詩歌的源頭時期,就有關于男女愛慕相思之情的詩作,比如《詩經·鄭風》中: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良辰美景,邂逅麗人,一見鐘情,便攜手藏入芳林深處,恰如一對自由而歡樂的小鳥,一待關關相和,便雙雙比翼而飛。
一首大膽熱烈的求愛情歌,純真樸實。 如此直接奔放,後來的古典詩歌都很少有這麼直接的了!
多情總比無情苦。早知道相思如此折磨人,倒不如不見的好;早知道有情徒增煩惱,那還是無情更好。
司馬光在一次宴會上看到一位舞妓,為其美貌所打動,寫了一首《西江月》:
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
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
相見争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
青煙翠霧般的羅衣,籠罩着她的輕盈的體态,象柳絮遊絲那樣和柔纖麗而飄忽無定。
司馬光為人方正,也有這樣的豔情之作,“此公風情亦不薄。”
思念到極緻,便是相思。哪怕一日不見,如同相隔三秋。正如司馬相如《鳳求凰》中所寫: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一見不忘,見之如狂,傾付相思,使我淪亡。
情懇懇,意切切,是熱切追求,是無限傾慕,唯有一曲《鳳求凰》,能達我意。
回顧晏幾道的平生最愉快的,莫過于在沈廉叔、陳君龍家與蓮鴻、頻、雲等歌女共處的一段日子,在《臨江仙》中寫到: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頻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去年的春恨湧上心頭時,人在落花紛揚中幽幽獨立,燕子在微風細雨中雙雙翺飛。
當時明月如今猶在,曾照着她彩雲般的身影回歸。可美好的日子一去不複返,隻因身邊再也沒有你的陪伴。
李清照的愛情和詞作,都是一個傳奇。
在她18歲時,趙明誠第一次去她家時,她在門後偷看趙明誠,情窦初開,春心萌動,相思難以按捺,此種情景,有《點绛唇》為證:
蹴罷秋千,
起來慵整纖纖手。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刬金钗溜。
和羞走,
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身旁的花枝上挂着剔透的露珠,蕩罷秋千,揉揉纖纖素手,涔涔香汗滲透薄薄的羅衣。困頓之時,忽聞客來,匆忙間掉了繡鞋,隻能和羞溜走。
倚門回首,想來這來客定是翩翩少年,倉促間的一眼便給女子留下深深懷念。
人生猶如一場戲,在每一個轉折點,總有意想不到的邂逅。
有的相遇成歌,注定了在這绻绻紅塵中,相攜而去。有的轉身為念,注定了行色匆匆,獨自而行。
張愛玲曾說:
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沒有别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
何其有幸,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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