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寫出“材疏命賤不自揣,欲與稷契遐相希”的詩句,自述抱負之後,在各地曆練近二十年,一直本着“使得因吏事之力,少施其所學”的宗旨,未忘初心,始終抱着經世緻用的目的。在近二十年仕宦為吏的政治實踐曆程中,他深切體察到從開國以來在政治、經濟、社會、教育、軍事等等方面所積累和形成的一些現實問題,在心中已逐漸形成了一整套的政治改革方案。嘉祐三年(1058),37歲的王安石就任三司度支判官,即把他這一系列的改革意見寫成一篇長達萬言的《上仁宗皇帝言事書》, 進獻給在位已三十多年的仁宗皇帝。這封萬言書的内容涉及北宋王朝幾乎所有的方面,諸如政治、經濟、稅收、人事、文化、教育、科舉、軍事、外交等等,不僅涉及範圍廣,有些問題還談得非常深入具體,可以說是朝政改革的一部大綱。
《言事書》首先扼要地概括出存在于北宋中葉的嚴峻局勢,并探索造成這種嚴峻局勢的根源之所在:
……臣以謂今之失患在不法先王之政者,以謂當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則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傾駭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
他是要在“法先王之意”這一旗号之下,來實現他所認為能夠适應現實情況的一些變法革新的意圖。也即“法舊意而施新政”。
《言事書》字數雖多,但所論尚顯偏狹,隻是談到關于政治以及吏治的一些問題,而沒有深入讨論更重要的社會經濟方面的一些問題。但是,王安石從先秦法家商鞅等人繼承來的一些政治思想與見解,在《言事書》中已顯露端倪,他“以申、商刑名之術,文之以六經”的思想傾向,也表露得十分明顯。《言事書》中強調要重視培養新人才,“教之”“養之”“取之”“任之”,培養造就能夠勝任政治、軍事、财政、經濟等方面的“新”人才,以之改造整個官僚“舊”體制。宋朝開國已近百年,一直恪守“祖宗之法”,積弊陳陳,利益錯雜,要想有效改革“舊”體制,塑造“新”氣象,必須從培養能夠推進“新”法的“新”人才着手,這正是“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宋丞相王荊公安石》像
《言事書》中,論述經濟的篇幅不多,但卻表述出了王安石有關“理财”的獨到的、原則性的主張:
蓋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費。自古治世未嘗以不足為天下之公患也,患在治财無其道耳。
今天下不見兵革之具,而元元安土樂業,人緻己力以生天下之财。然而公私常以困窮為患者,殆以理财未得其道,而有司不能度世之宜而通其變耳。誠能理财以其道而通其變,臣雖愚,固知增吏祿不足以傷經費也。
在嘉祐五年(1060),王安石在《度支副使廳壁題名記》一文中,申發此理,暢談了理财在國家行政中的重要地位:
夫合天下之衆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吏不良,則有法而莫守;法不善,則有财而莫理。有财而莫理,則阡陌闾巷之賤人,皆能私取予之勢,擅萬物之利,以與人主争黔首,而放其無窮之欲,非必貴強桀大而後能。如是而天子猶為不失其民者,蓋特号而已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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