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尊重女性的遊戲不是把主角設為女漢子女性，而是讓遊戲本身吸引人，根本不在乎主角是男是女。

文：岑舟

在尊重秩序的中國社會，俠客代表着對自由的追求。

我們在提到古代那些真實的俠客的時候，往往說出的名字都是男性角色，例如荊轲、聶政到郭靖喬峰，若要說出一位女性俠客，恐怕需要搜腸刮肚一番才行，“施劍翹？”恐怕沒幾個人記得了，大部分的武俠小說裡的女性，都是某某家的，或者某某沒追到的。

一部《水浒傳》，一百零八位好漢（娘）中，女性不過三人而已，其中二位都是母老虎一樣的角色，扈三娘則是一個武藝高強，但即使全家被殺，也隻會乖乖聽任仇人把自己嫁給矮醜龊王英的奇怪女人。

電影《聶隐娘》就是根據唐傳奇中同名小說改編，而《聶隐娘》原著和同樣出自于唐傳奇的《紅線》則被認為是後來女俠小說的雛形。

到了現代，女俠們終于在新派武俠小說裡找到了用武之地，在性格上也變得複雜化和多樣化，以女性作為主角的作品也不在少數，《新白發魔女傳》和《白馬嘯西風》都是，女性的小說還是得沾個“白”字。

這和現代女權主義崛起密不可分，女性不再被視為是男性的附庸，不少女性追求自由獨立的地位，而女俠的頻繁出現，可以看作作家對女權示好的一種表現。

和小說相比，電子遊戲要直男癌得多。電子遊戲在歐美和日本市場出現的早期，目标用戶以青少年男性為主要消費對象，女性角色的塑造一度也是非常簡單粗暴的。比如《超級馬裡奧》裡的桃子公主，就隻會乖乖地在堡壘裡等待馬裡奧來拯救。

與歐美遊戲以及受到歐美影響的日本遊戲裡“勇者鬥惡龍”的傳統不同，中國的角色扮演遊戲更喜歡從武俠文化中發掘内涵。不少中國玩家的角色扮演遊戲啟蒙作是《仙劍奇俠傳》，該作中就有三個女俠型的角色，她們的身上都有着新派武俠小說中女性角色的痕迹，其中趙靈兒性格乖巧，猶如《鹿鼎記》中的雙兒；林月如則是刁蠻的千金大小姐，好像《鹿鼎記》中的建甯公主；至于阿奴則是出身苗族，并且會用巫毒，幫了主角的忙還對主角秋毫無犯，頗似《倚天屠龍記》中的蛛兒殷離或者《笑傲江湖》裡的藍鳳凰。

這三位女性更像傳統武俠小說中的人物，而随着國内武俠遊戲的發展，以及日本角色扮演遊戲的影響，國産遊戲中的一些女性角色不光有傳統武俠風格的設定，也帶上日本二次元文化中那些女性的“天然呆”之類搞笑特征。例如《古劍奇譚2》中的女主角阿阮就是一個典型的天然呆角色，她愛吃愛玩，并且沒有什麼煩惱，經常會問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問題。

對日本二次元文化的借鑒不僅限于此。《軒轅劍外傳：穹之扉》的女主角之一子巧就是個“大胃王”，在中國的作品中，這是李逵、魯智深這樣的粗豪的男人才有的特征。而《海賊王》裡的傑耶利波妮和《銀魂》裡的神樂，都是大胃王女性角色。而在現實中，日本有不少很能吃的女性，通過直播吃很多食物來賺取人氣。

不過這種女漢子角色還是比較另類，對大多數的遊戲設計者來說，對女性角色隻要盡量仙化、盡量女神就已經足夠了。費勁巴拉設計一個複雜的女性角色，那群宅男還未必買賬。

《仙劍奇俠傳5》的女主角唐雨柔和《軒轅劍外傳：穹之扉》沐月都是典型的“宅男女神”，她們雖然也身負通天本領，卻不食人間煙火，沒有鮮明的個性，就好像一個會打架的桃子公主。遊戲給宅男保留了一塊自留地，在那裡沒人指責他們隻欣賞“冰山女神”了。

與不可接近的“女神”相反，網絡遊戲為宅男提供了另一種關于女性的想象——女妖或者女仆，總之是極盡性感還聽話的女角色。對于那些宅男玩家來說，看到漂亮女性角色在戰鬥時衣裙、頭發飛舞，或許是對現實中跟女生缺乏交往的一種補償。而這個女性角色又完全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正如同某些戀愛遊戲中的養成要素。

網絡遊戲廠商們也非常明白玩家的這種心理。長發大眼、豐胸細腰似乎成了女性角色的标配，給女性角色的裝備看上去往往不那麼重視防禦性，反而以暴露更多皮膚為目的。這樣的做法固然可以招徕玩家，但也引起了女性的反感。我就曾私下裡聽到過一位女性原畫師私下裡吐槽，“已經畫膩了男人眼中性感的女角色”。

國外的不少遊戲中也有俠客，甚至有以女俠為主要元素的遊戲。例如韓國網遊《劍靈》，這款遊戲的設定借鑒了不少中國武俠元素，例如百草居士之類的隐居高人，再如錯綜複雜的武林恩怨，這款遊戲因為在女性的造型設計和服裝設計上有極高水準，因此玩家扮演的女俠客的數量遠超男俠客，劇情中更是出現了很多個性鮮明且有擔當的女俠NPC，相比之下，男性角色在《劍靈》裡面存在感似乎要低一些。

更有趣的是，遊戲中的天族隻能選擇女性，官方資料的描述是這樣的：天族是一個隻有女性的種族，她們認為這是大自然的造化和選擇，所以她們通常不屑于與凡人為伍，她們喜歡與自然交流，注重秩序與調和，她們喜歡在深山中吟歌作詩，不食人間煙火，享受至高的精神境界。

在女性主義崛起更早的歐美，犀利的女俠也是經常出現的角色。例如《刺客信條編年史：中國》的主角少芸就是一位中國明朝時期的女刺客，她那沉默寡言來去如風刺殺各種奸邪的行事風格倒是頗有聶隐娘的風範。

遊戲裡的女性角色一般有女神、女奴、女俠和女漢子

《星際争霸》裡的凱瑞甘是一個亦正亦邪的神奇角色。在系列第一部中，她是一個不幸被異蟲感染，最後成為蟲族女王的特種兵。但到了《星際争霸2》，擁有全新性感造型的她就博得了許多關注。作為刀鋒女王，凱瑞甘逐漸變成了一個救世主，從拯救人類、星靈乃至異蟲三個種族這個角度來說，她确實是一位女俠。

《獵天使魔女》系列的主角貝優妮塔也是一個類似的強悍型角色，按照遊戲制作人的說法，她的造型集中了所有宅男對于女性的終極想象，但是這樣一個角色，不但耍起劍和鞭子來可以打得妖魔鬼怪鬼哭狼嚎，更在雙手雙腳處裝有四支槍，實力非常可怕。

縱觀這些遊戲中的角色，不難發現在遊戲世界中，女俠們的顔值越來越高，身材越來越好，衣服越來越好看，性格和能力似乎也在越發多元化。但是從根本上來說，這仍然是遊戲玩家這個頑固的男權社會發展下的必然結果：女性角色的多元化并非女性意識覺醒的結果，而是滿足不同的死宅男不同的需求。

曆史悠久的《古墓麗影》系列則是一個更有趣的例子。主角勞拉·克勞馥是遊戲領域比較罕見的女性主角。上世紀90年代末的遊戲界迎來了一場3D技術革命，勞拉·克勞馥（Lara Croft）小姐就在此時于英國工作室Core Design的一部效仿《奪寶奇兵》的作品中應運而生。

在那個年代大多數開發者與發行商的眼中，肌肉壯漢才是讓玩家在探險遊戲中生出代入感的唯一選擇。因此，Core Design在當初決定選用一名女性作為遊戲的主人公固然别出心裁，但也還是冒了不小的風險。當然，傳奇設計師托比·加德那不小心将勞拉的胸部放大至了150%的傳奇誤操作恐怕也對勞拉日後的飛黃騰達居功至偉。

當年的遊戲技術不夠發達，勞拉小姐的造型非常卡通化，但是随着這個系列後來走入低谷，以至于多年沒有續作。直到後來重啟之作《古墓麗影9》橫空出世，在次時代主機強大的運算能力加持下，重新歸來的勞拉小姐不但仿佛去韓國整了一次容，顔值大大上升，性格也更加豐富，一方面她可以堅強地和邪惡敵人對抗，另一方面她有着自己的小嬌弱，而且她在遊戲中經常要面臨塌方之類的惡劣環境帶給自己身體的各種摧殘。

現在我們已經完全被遊戲展示出的緊張情景和複雜的世界所吸引，至于勞拉小姐胸的大小……

“誰TM還關心這種破事！”

文章首發于《博客天下》第20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