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賈躍亭在北京主持樂視新品發布會。圖/中新

文 / 陳炜

本文首發于總第816期《中國新聞周刊》

“賈躍亭要回國了！”最近，不斷傳出樂視網原董事長賈躍亭要回國的消息，甚至賈躍亭的行蹤成了調侃的段子的一部分。

同樣，遠在賈躍亭山西老家的“北高一村“的村民也惦記他，“牛娃出啥事了？”

北膏腴村隸屬于山西省臨汾市襄汾縣汾城鎮，總面積 9.8萬平方米。沿該村主幹道向北行進，穿過村子邊界的羊腸小道，可以看到不遠處的綿延山脈，當地人将該山脈稱為“呂梁山脈”。

據當地村民介紹，該村的成形最早可追溯至南朝時期。自明代崇祯朝之後，林木茂盛，雨量充沛，久而久之，土壤日漸肥沃，使得農作物連年豐收。之後這裡人口劇增，逐步形成大村，因為這方土地肥得如同膏脂，腴得五谷豐登，便起名為“北膏腴村”，當地人習慣将該村稱為“北高一村”。

44年前，“著名商人”賈躍亭就出生在“北高一村”。

不可複制的人

賈躍亭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哥哥名叫賈躍民，大賈躍亭5歲，姐姐名叫賈躍芳，大賈躍亭10歲。

賈躍亭的發小王彥虎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賈躍亭家的院子不久前還修整過，以前的環境更差，“過去就是典型的土坯房……他家人就靠他爸那點工資養活，很不容易。”

當年的土房沒有玻璃，賈躍亭的父親就用塑料布将窗戶封住，抵擋風寒。

據村民介紹，賈躍亭的父親是當地一名教師，母親沒有固定工作。

賈躍亭小名叫“牛娃”，即使時光過去了近40年，與賈躍亭熟識的村民們仍然難以改口。“當時以為牛娃會考上大學，之後在城裡當個老師。”一位村民回憶說。

王彥虎回憶，賈躍亭小時候比較淘氣，但為人義氣，做事靈活，愛開玩笑，有時也會逃學，“但是成績可以”。

賈躍亭上高中的時候，他的哥哥和姐姐已經考上大學，離開農村，當時被視為全村的驕傲。

“賈躍亭說話文绉绉的。”在王彥虎看來，雖然賈躍亭同其他的農村小孩一樣，喜歡逃課，打架，但是每次考試成績都很不錯，這是賈躍亭同其他同齡小孩明顯的區别。

王彥虎能夠清晰地記住賈躍亭的年齡，“他現在44歲，妻子叫甘薇，有一對雙胞胎。”

“賈躍亭的父母對其教育并不是十分嚴厲，很少有體罰，大概僅有一次是因為賈躍亭逃學，他的母親打了他。”王彥虎說。

在北高一村，賈躍亭度過了自己的童年，即使後來上了高中，他也沒有遠離村莊。賈躍亭就讀的高中是襄汾縣汾城鎮高級中學校，距離北膏腴村隻有8.2公裡，駕車不到15分鐘的時間。

襄汾縣汾城鎮高級中學的現任校長趙建中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賈躍亭高中教室的舊址還在，但是，“賈躍亭自從畢業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個時候賈躍亭的成績位于班級中上等，賈躍亭成績單顯示，他的高一期末成績為555.5分，位列班級第7名。

賈躍亭高中畢業後，順利地考上了山西省财政稅務專科學校。該校現任校長趙麗生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該學校擁有深厚的曆史底蘊，同時擁有強大的校友資源。但是，“賈躍亭沒有回來過，同時我也沒有聽說他在公開場合談到過自己的母校”。

據趙麗生回憶，賈躍亭是92級财政專業畢業，成績屬于中等，有過補考經曆，但是計算機成績明顯高于其他科目。賈躍亭愛好是彈吉他，“算是一個文藝青年”。

在同學和同事的眼中，賈躍亭是一位非常果斷的人，有着自己非常堅定的主見，同時擁有非常強的執行能力。“有些人點子很多但是執行力差，很明顯，賈躍亭并不屬于這種人。”趙麗生說。

“我在學校并不過多宣傳賈躍亭，因為他不具有代表性。”在趙麗生看來，賈躍亭的思維同培養他的學校沒有必然聯系，主要是靠自己。他的思維具有稀缺性，并不是每一個人能夠具備，賈躍亭的成功很難被複制。

在公共場合，賈躍亭很少提及自己的過去，人們對于他的了解很大程度上也是停留在賈躍亭的樂視時代，這種身世的隐秘在趙麗生看來是賈躍亭自卑的體現，出身一般，沒有耀眼的學曆和學校背景，這些同賈躍亭宏大的目标有點格格不入。

2012年，賈躍亭為北膏腴村的村民捐了一口機井，村民則為賈躍亭立了一塊功德碑，碑上寫道，“賈心安及樂視網董事長賈躍亭共同商定由賈父子捐資八十餘萬元”。在碑文上，還記載着賈氏父子之前曾經為全村捐資蓋了一幢鐘樓的事情。

從省城到京城

1995年，賈躍亭從山西省财政稅務專科學校畢業後，跟随女友李莉去了垣曲縣，開始了自己的職業生涯，并随後同李莉結婚。

李莉是賈躍亭在山西省财政稅務專科學校讀書期間的同班同學。據知情人透露，李莉是山西省垣曲縣人，而李莉的父親李廣彬當時是垣曲縣的常務副縣長。

李廣彬退休後成立了垣曲縣綠風種養有限責任公司（後稱“綠風種養”）。“最近李廣彬的病情更嚴重了。現在的公司基本由垣曲縣前水利局局長張局長負責。”李莉的母親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李莉的母親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賈躍亭同李莉在大學是自由戀愛，對于李莉的婚姻，她和李廣彬都沒有過多幹預。

大學畢業後的賈躍亭曾經在垣曲縣地方稅務局（後稱垣曲縣地稅局）工作過一段時間，工作内容是做網絡技術管理員。

據垣曲縣地稅局的辦公室主任張偉回憶，賈躍亭是在稅務體制改革後，從财政系統進入地稅局。“當時國稅地稅分流，賈躍亭是在那個時候進入地稅局的。”

張偉透露，當時賈躍亭的工資大概在300元左右。在那個時候，300元左右的工資可以滿足一般的消費需求，同時也是公務員的标準收入，這份工作令很多人羨慕。

“賈躍亭當時在這裡工作不超過一年就離開了。後來賈躍亭曾經開辦卓越學校，位置就在垣曲縣職業中學邊上。”張偉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同樣，李莉的母親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賈躍亭離職後建立卓越學校這件事，當時她同李廣彬都不知道。

“在垣曲縣時，賈躍亭和李莉育有一個孩子。”王彥虎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賈躍亭同李莉離婚後，孩子則一直跟随李莉生活。後來，李莉改嫁給北膏腴村的村長，孩子也跟了過來。“直到最近幾年，孩子才到北京生活”。

賈躍亭當時地稅局的同事李澤回憶，賈躍亭離開了垣曲縣稅務局之後，第一個創業項目便是卓越學校。之後，賈躍亭創辦了垣曲縣卓越實業有限責任公司，“這家公司的業務範圍非常廣泛，隻要能賺錢的基本都做。”

賈躍亭的職業經曆非常複雜，“賈躍亭做過學校，不僅是電腦培訓，還曾經做過私立中學，同時，還涉及鋼材生意和煤炭生意。賈躍亭的生意基本沒有固定的範疇，基本是什麼賺錢就做什麼，隻要有賺錢的機會，賈躍亭就會去做。”賈躍亭的大專同學李龍說。

李龍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賈躍亭當時買了一輛SUV，在不同的縣裡尋找合适的項目與合作方。就是在這不斷的尋找過程當中，賈躍亭的财富越來越膨脹，也為賈躍亭後來的不斷發展奠定了基礎。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2000年前後，賈躍亭開始向太原和長治等城市發展。樂視網首次公開募股的招股書顯示：1999年7月，賈躍亭設立太原市西伯爾電子工程有限公司（後稱太原西伯爾），經營範圍包括電力配件、防漏保護器材以及電子産品的批發和零售等。

山西西貝爾通信科技有限公司（後稱山西西貝爾）在2002年成立後，其資本變動較為頻繁。從天眼查的數據得知，在最開始的時候，成立山西西貝爾，賈躍亭出資70萬元人民币，總注冊資本為100萬元人民币。在不到一年的時間之内，該公司的盈利以驚人的态勢增長，不到一年的時間，幾個股東相繼增資，注冊資本從100萬人民币快速發展至注冊資本3000萬元人民币，這個時候的賈躍亭仍然擁有80%的股份，出資2400萬元人民币。

樂視上市後披露的财報數據顯示，在2009年，山西西貝爾的淨資産為14999.44萬元人民币，總資産為16685.61萬元人民币，資産負債率僅有10％，淨利潤為854.81萬元人民币。

李龍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山西西貝爾通信科技有限公司主要業務是為邊遠、偏僻地區為移動電信運營商提供基站信号放大業務。

據澎湃新聞報道，賈躍亭在太原發家靠的是“基站配套設備”業務。2002年，賈躍亭在一次吃飯的時候，偶爾從鄰桌客人那裡聽說了“基站配套設備”這個名詞，他敏銳地意識到，電信業迅速發展，而基站蓄電池在當時幾乎是市場空白點。2002年，賈躍亭成立了以做基站配套項目為主的科技公司，也就是山西西貝爾，并在一年時間内，拿到了聯通在山西大半的業務，賺得盆滿缽滿。

2003年，賈躍亭作為自然人股東成立北京西伯爾通信科技有限公司（後稱北京西伯爾）。2004年11月10日，賈躍亭注冊成立樂視網信息技術（北京）股份有限公司（後稱“樂視網”）。

2006年，賈躍亭成立西伯爾聯合通信科技（北京）有限公司（後稱西伯爾科技），初始注冊資本1800萬元人民币。2007年11月上市新加坡主闆，主營業務為研究、開發計算機軟件及網絡産品以及系統集成。随着不斷的增資，到2013年，該公司的注冊資本已經達到4300萬美金。在新加坡主闆，這家公司的名稱為Sinotel Technologies，通過上市，該公司融資規模将近2億元人民币。樂視上市後披露的公告聲稱，賈躍亭将山西西貝爾的部分資産注入了Sinotel Technologies。

據知情人透露，在從太原到北京期間，賈躍亭婚姻曾有過變化。賈躍亭曾經同在太原西伯爾打工的一位員工交往，但很快又分手了。之後在北京，賈躍亭認識了現任妻子甘薇。

未解的财富謎題

賈躍亭從建立北京西伯爾之後，一方面成立西伯爾科技，繼承北京西伯爾的科技實力，謀劃新加坡上市，同時建立樂視網，不斷探尋新的盈利模式。

樂視網的聯合創始人劉弘曾經評價過賈躍亭，在樂視網的建立前夕，“當時老賈已經有幾個億的身家，卻跟我一起住在紫竹院附近租的一間公寓裡”。

2004年，樂視網首次公開了自己的公司簡介，當時的官方網站上如此介紹樂視網：樂視網信息技術（北京）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專注于3G 手機移動流媒體的服務商，公司主要從事為互聯網用戶提供網絡清晰視頻服務、網絡标清視頻服務、個人TV 服務、企業TV 服務、為手機用戶提供手機電視服務，為廣告主提供視頻平台廣告發布服務。

據搜狐财經報道，賈躍亭初步建立樂視網的初衷主要是能夠成為3G時代的手機流媒體内容供應商，一但3G技術開始啟用，手機應用将會出現巨大的革新，不僅僅是手機功能，包括各種軟件，音樂，鈴聲，遊戲等等将會在性能上同樣獲得較大進步。

但是，搜狐财經提到，樂視網初期的賈躍亭并沒有順利獲得3G牌照，這讓樂視網的3G手機流媒體業務的開展受到了諸多限制。為了能夠讓提前注冊的樂視網獲得盈利，賈躍亭及時更改了盈利模式，将手機流媒體的内容創業轉移到PC上，通過播放PC終端上的視頻内容獲得盈利。

在當時，衆多的PC媒體盈利模式較為單一，據《全媒體時代媒體多元盈利模式的比較探析》論文描述，早期的視頻網站唯一的盈利模式是通過引入巨大的流量後，吸引廣告商的加盟。這種盈利模式不僅僅适用于2005年上線的YouTube，同樣适用于中國随後出現的土豆網和優酷網。

但是，賈躍亭在衆多視頻網站試圖吸引廣告的激烈競争中找到了新的道路，那就是在盜版視頻橫行的時代，賈躍亭成為了正版版權的“二道販”。

樂視網招股說明書顯示，2007年，樂視網購買電影和電視劇的均價為1.74萬元/部，到了2008年為2.68萬元/部，2009年的采購量為前兩年的總和的7倍，均價為1.47萬元/部，至此，賈躍亭的樂視網一躍成為中國視頻網站當中囤積版權量最大的網站。

據統計，樂視網在版權積累上的花費非常少，三年的版權費用加起來也不到6000萬元人民币。

2007年底，當時的國家廣播電影電視總局（現為“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和國家信息産業部聯合頒發了“第56号令”，要求視頻網站播放的所有 節目内容都要有正規版權。至此，從2009年開始，版權的價格突飛猛進。

華視網聚的副總經理胡轶俊曾經舉過一個例子：“2006年第一部有新媒體版權标價的電視劇叫《武林外傳》，80集一共賣了10萬，平均每集1250元；後來《我的團長我的團》是2萬元一集；到了2010年，新四大名著《西遊記》《紅樓夢》（舊版及新版）、《水浒》等，已經到了10萬或20萬一集；2011年、2012年之後開始超過百萬，比如《大丈夫》和《一仆二主》等；《紅高粱》《芈月傳》《虎媽貓爸》等，基本上已接近200萬一集。”

正是在版權價格的飛速發展中，樂視網在2009年後将三年内積累的版權銷售給其他網站，從中獲得了巨大的收益。同時也通過版權收益，獲得了在創業闆上市的車票。

2010年8月，名不見經傳的樂視網在創業闆上市，成為首家在A股上市的視頻網站，澎湃新聞認為，樂視網的資産狀況能夠成為當時所有視頻網站當中唯一一個成功登錄A股的企業是至今業内未解的“謎題”之一。

2013年10月，40歲不到的賈躍亭持有樂視網的市值超過140億元，成為創業闆首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