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那銀白色的圓月,悄悄地爬上了冰山山頂。
雪地上泛着一片青光,今天的雪地也凍得如同寒水石一般堅硬。
四郎想起了與狐狸绀三郎的約定,便悄聲對妹妹說:
“今天晚上是狐狸們的幻燈會,咱們去看看吧!”
康子聽了高興地跳了起來:
“快走啊,快走啊!小狐狸,狐狸仔,小狐狸,绀三郎。”
這時,二哥二郎說:
“你們是去狐狸那裡玩嗎?我也想去。”
四郎為難地聳了聳肩:
“哥,狐狸的幻燈會隻有未滿十二歲的孩子才能進場,入場券上寫着呢。”
二郎說:
“在哪裡?讓我看看。哈哈——非學校學生不得使用此券,十二歲以上的來賓謝絕入場。這些狐狸搞得還挺像樣的嘛,看樣子我是不能去了,沒法子。你們去時,給它們帶些年糕吧。瞧,這種圓餅年糕不錯吧?”
四郎和康子穿上小雪靴,背上年糕,走出了家門。
幾個哥哥,一郎、二郎、三郎都站在門口吵吵嚷嚷地為他們送行。
“你們去吧,碰上老狐狸就趕緊閉上眼睛。要不要我們為你們鼓鼓勁呀?硬雪硬邦邦,凍雪叮叮當。小狐狸要娶媳婦了,要娶媳婦了!”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樹林籠罩在藍白色的煙霧之中。兄妹倆很快就來到了林子的入口。
隻見一隻小白狐胸前佩戴着一橡子徽章站在那裡,對他們說:
“晚上好。二位來得真早啊!帶入場券了嗎?”
“帶來了。”倆人掏出了入場券。
“啊,這邊請。”小狐狸煞有介事地躬了躬身子,眨了眨眼,用手指了指樹林深處。
幾道藍色的月光斜射進林子裡。兩人來到一片開闊地。
林子裡面聚集了一大群狐狸學校的學生,有的在用栗子皮打架,有的在摔跤,還有更好笑的,一些老鼠大的狐狸仔,正騎在稍大些的狐狸肩頭上,想去摘星星。
狐狸們面前的樹枝上,挂着一塊白布單。
就在這時,兄妹倆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晚上好,歡迎光臨。前些日子失禮了。”
四郎和康子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原來是绀三郎。
绀三郎身穿筆挺的燕尾服,胸前佩戴着一朵水仙花,正用潔白的手帕不住地擦拭着尖尖的嘴巴。
四郎微微鞠了一躬,說:
“上次失敬了,謝謝今晚的邀請。這點兒年糕,帶來給大家嘗嘗。”
狐狸學校的學生們一齊朝這邊張望。
绀三郎挺直身站好後,鄭重地接過了年糕。
“二位還給我們帶禮物來,真過意不去啊。請二位随便些,幻燈會馬上就開始。我先失陪了。”
绀三郎捧着年糕走開了。
狐狸學校的學生們齊聲高呼:
“硬雪硬邦邦,凍雪叮叮當。硬年糕硬邦邦,白年糕白又扁。”
這時,幕布(就是那塊白布單)一側挂出一塊大牌子,上面寫着:
收到贈品:大量年糕。贈送者:人——四郎、康子。
狐狸學生們高興得噼裡啪啦鼓起掌來。
就在這時,“嘀——”一陣哨聲響了起來。
绀三郎吭吭地清着嗓子,從幕側走了出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大家立刻靜了下來。
“今晚是個美好的月夜,月亮像一塊珍珠盤,星星如同原野上凝固的晶瑩露珠。”幻燈會現在開始!請大家不要眨眼,也不要打噴嚏,睜大了眼睛好好看。另外,今天晚上有兩位貴賓光臨,大家一定要保持肅靜,絕對不允許朝客人扔栗子皮什麼的。開幕詞到此結束。”
大家又高興得噼裡啪啦鼓起掌來。四郎悄聲對康子說:
“绀三郎還真有兩下子。”
“嘀——”又一陣哨聲響起。
接着,“不得飲酒”幾個大字出現在幕布上。字迹消失後,映出了一個畫面:一個喝醉酒的老頭正抓着一個奇怪的圓東西。
狐狸們跺着腳唱起了歌。
咯吱咯吱,嗵嗵,咯吱咯吱,嗵嗵。
“凍雪叮叮當,硬雪硬邦邦,原野上的小饅頭熱乎乎。喝醉了酒的太右衛門,東倒西歪,去年一氣吃掉了三十八個。”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嗵嗵嗵。
畫面消失了。四郎悄悄對康子說:
“這是绀三郎唱的那首歌。”
畫面一轉,一個喝醉酒的年輕人把臉埋在一隻用厚厚的樸樹樹葉做的碗裡,好像在吃什麼。而穿着褲裙的绀三郎正站在遠處張望呢。
狐狸們又跺着腳,唱了起來。
咯吱咯吱,嗵嗵,咯吱咯吱,嗵嗵。
“凍雪叮叮當,硬雪硬邦邦,原野上的荞麥面條熱乎乎。喝醉酒的清作,東倒西歪,去年一口氣吃下了十三碗。”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嗵嗵嗵。
畫面消失了,休息時間到了。
一隻可愛的小狐狸姑娘端着兩碟黃米面團子跑上前來。
四郎很難為情。因為剛剛上演的幻燈片,就是講太右衛門和清作貪吃的下場。
這時,隻見狐狸學校的學生們都不約而同地朝這邊張望,并交頭接耳:“你看他們會吃嗎?哎,會不會吃呢?”
康子羞愧極了,接過碟子,不知道如何是好,臉漲得绯紅。四郎終于下定了決心,說:“好吧,我吃。你也吃吧。我相信绀三郎是不會欺騙我們的。”
于是,他倆把碟子裡的黃米面團子吃了個精光。那味道實在是妙不可言。狐狸學校的學生們高興得全都跳起舞來了。
咯吱咯吱,嗵嗵,咯吱咯吱,嗵嗵。
“白天烈日炎炎,夜晚月光皓皓,甯肯被撕成兩半,狐狸學生也決不說謊。”
咯吱咯吱,嗵嗵,咯吱咯吱,嗵嗵。
“白天烈日炎炎,夜晚月光皓皓,甯肯凍倒在地,狐狸學生也決不偷盜。”
咯吱咯吱,嗵嗵,咯吱咯吱,嗵嗵。
“白天烈日炎炎,夜晚月光皓皓,甯肯粉身碎骨,狐狸學生也決不嫉妒。”
咯吱咯吱,嗵嗵,咯吱咯吱,嗵嗵。
四郎和康子激動得流出了熱淚。
這時,“嘀——”又響起了一陣哨聲。
幕布上映出了幾個大字:小心圈套。字消失之後,又出現了一幅绀兵衛左腳被套住的畫面。
狐狸們唱到:“小狐狸,狐狸仔,去年狐狸绀兵衛,左爪被套住了,咣咣,啪嗒啪嗒,咣咣咣。”
四郎悄聲對康子說:“這是我編的歌。”
畫面消失後,幕布上又出現了幾個大字:小心火燭。字幕消失後,又出現了一個畫面;狐狸绀助去偷烤魚,結果尾巴給火燎着了。
狐狸學生們一起叫道:
“小狐狸,狐狸仔,去年狐狸小绀助,想偷吃烤魚,屁股被火燒着了,哎呀呀。”
“嘀——”一陣哨聲響過後,幕布變白了,绀三郎又走了出來,說:
“同學們,今晚的幻燈會到此結束。今晚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大家要銘記在心。那就是這兩位聰明、沒有喝醉的人類的孩子親口品嘗了我們狐狸做的東西。我相信你們大家長大以後,不會去騙人,也不會去嫉妒别人,從此徹底消除我們狐狸以往的壞名聲。這就是我緻的閉幕詞!”
狐狸學生們群情激奮,揚起雙爪,哇地起身歡呼起來。狐狸們眼裡閃動着晶瑩的淚光。
绀三郎來到兄妹倆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再見了。今晚二位的深情厚誼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
兄妹倆也鞠了一躬,然後就朝家的方向走去。狐狸學生們追趕上來,往兩人懷裡、衣袋裡塞橡子、栗子和綠光閃閃的石子。
“喏,給你。”
“喏,請收下吧。”說完便一陣風似的跑了回去。
绀三郎笑眯眯地望着這一切。
兄妹倆走出樹林,來到了原野上。
當他們走到銀白色的雪原當中時,看見遠處有三個黑影朝這邊走來。哥哥們來接他們了。
這個世界有一些隐藏的美好,需要我們去發掘。它們不顯而易見,需要自己花費時間和精力才能慢慢感受到。别人說好不好,隻能做參考,自己親身經曆、用心感受到的,才是最重要的。世人很少有與狐狸接觸的機會,卻說狐狸奸詐狡猾,先入為主是成年人的通病。四郎和康子單純善良,他們感受到了狐狸們的熱情和溫暖,成為他們一生的美好回憶。被世俗蒙蔽的不是我們的雙眼,而是我們的心。曆盡千帆,依然擁有看見美好的超能力,可一個“超”字卻又說明在成人的世界的确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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