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一個中國曆史上為人所熟知的曆史地理名詞,位于黃河“幾”字形環繞區域,是由黃河沖刷而形成的沖積平原,土地肥沃,草木茂盛,被稱為“塞上江南”。昔日秦始皇一統六國,派蒙恬北逐匈奴七百餘裡,駐防河套,秦末天下大亂,冒頓單于趁此機會南下奪取河套,以此為基地經常南下騷擾漢地。漢武揮鞭,前後數次派出衛青,霍去病北伐匈奴,收複河套,自此漠南無王庭,匈奴為臣妾,臣服大漢,直到千年以後。
元朝末年,民變四起,在衆多起義軍中,朱元璋“苟”到了最後,推翻了蒙元的統治,把元朝趕回了北方的大漠。随後幾十年,在明朝的數次北伐中,繼承了元朝旗号的北元也正式滅亡,變成了鞑靼,瓦剌等部族。
而鞑靼由于繼承北元的名号一直很嚣張,被明朝直接打殘了,為瓦剌所吞并,瓦剌在宣宗,英宗時期實力暴漲,統一了大漠各個部落,随即大舉南下入侵明朝。英宗自恃祖輩都是禦駕親征的豪傑,我也有他們的基因,怎麼能夠在京城如此窩囊?于是也效法祖輩禦駕親征,奈何英宗就是溫室中長大的花朵,哪能和久經戰陣的太宗,仁宗和宣宗比,自然就更不是從草原上厮殺出來領導群狼的也先之敵。
土木堡一戰,大明精銳盡失,英宗被俘,幸好有于謙力挽狂瀾,最終使得大明轉危為安。不久之後,瓦剌内部也開始分裂,也先無法壓制,大漠再次烽煙四起,也先被殺,鞑靼一部在阿羅出的率領下進駐河套,占據了這處被明朝抛棄的地方,鞑靼諸部自此陸續遷徙至河套,以此為據點時常南下剽掠大明。河套成為了蒙古入侵明朝的跳闆,這使得明朝不得不逐漸重視起居住在河套蒙古賊寇,開始有了清理套虜,肅清河套的想法。《明史》記載:“天順間,有阿羅出者,率屬潛入河套居之,遂逼近西邊。河套,古朔方郡,唐張仁願築三受降城處也。”
直到英宗去世,成化即位,終于決心一改之前對于抵抗蒙古的頹勢,力圖振興軍隊,在即位伊始,就大規模的撤換調動邊防軍區的将領,換上自己認為值得一用的軍官人才,并且嚴厲訓誡他們一定要好好帶兵,務必士兵精銳,器械精良,糧草充足,城防鞏固,違者重懲,可見憲宗對于大興軍事的決心。
《明憲宗實錄》記載:“複都督佥事郭登定襄伯命佩平羗将軍印充總兵官鎮守甘肅;命武安侯鄭宏佩征虜前将軍印充總兵官鎮守遼東;都督同知顔彪佩鎮朔将軍印光總兵官鎮守宣府;都指揮同知張傑升署右軍都督佥事佩靖虜副将軍印充總兵官鎮守延綏;修武伯沈煜充總兵官鎮守薊州永平;山海都指揮佥事李英充右參将分守大同西路;起複都察院左佥都禦史滕昭巡撫遼東;改南京右佥都禦史李秉為都察院右佥都禦史巡撫宣府;升兵科都給事中徐廷章為右佥都禦史巡撫延綏。”
邊關守将延綏西路左參将都指揮同知房能也向朝廷上書,提出“集中兵力,主動進攻;精修守備,鞏固城防,以及加備火器,以備敵寇”等三項建議,希望能夠加強對河套賊寇的壓制。房能認為甯夏總兵官張泰老成練達,延綏巡撫徐廷章也擅長靈機應變,用這兩人完全可以防備邊患并且防守反擊,等到春日回暖,河水解凍,草木茂盛之時,用這兩人帶兵出擊,深入河套,讨伐胡虜,必然能夠頗有成效。而且房能以前在麓川平叛的時候,曾經使用過一種名叫“九龍筒”的火器,威力巨大,當時在貴州讨伐苗人的時候經常使用,于是希望在軍隊,尤其是邊軍中推廣,對于克制河套賊寇的騎兵有奇效。憲宗對此事十分感興趣,要求兵部詳細讨論房能的方案,隻不過當時大藤峽起義也很嚴重,廣西瑤民叛亂不止,因此對此事沒有進行更深入的策劃。《明憲宗實錄》記載:“丁亥,分守延綏西路左參将都指揮同知房能陳三事:一除套虜以靖邊疆,,.....,一移營堡以固邊防,臣所守迤東地原設塞門堡,白洛城二處,俱在偏南以裡,去邊墩相遠,道路迂曲,聲勢不聞,遇有警急,緩不及事,況其軍民反在堡外耕牧,......,一制利器,以破敵鋒,臣先在麓川,破敵之時,曾用火器名曰九龍筒,一線引火,九箭齊發而能緻遠傷人,中馬驚象,大有功效,及在貴州征剿東苗,行軍下營多用,.....,如此以戰,則克以守則固矣。上以所言有理,命兵部計議以聞。”
成化二年内閣李賢等人趁大同總兵官楊信返京述職的日子再次提出了當年房能主動出擊以清河套的建議,李賢認為河套賊寇人口不足明朝的一個大郡,卻年年侵擾邊關,必須大舉出兵讨伐徹底解決“套寇”,達到一勞永逸的效果。時任兵部尚書王複以及會昌侯孫繼宗等人也認為大舉出兵讨伐套寇一勞永逸是好的建議,唯一的問題就是主将必須是一個有勇有謀的人,而回京述職的楊信恰好就是這樣一個值得托付重任的人,因此在王複等人的推薦下擔任主将出擊讨伐套寇。說着是主動進入河套,然而楊信本人卻是個無膽匪類,隻敢在延綏一線針對鞑靼的入侵做出防守反擊,楊信在朔州多次擊潰套虜。套虜見在朔州占不到便宜,于是選擇向東劫掠大同,朝廷又把楊信調去鎮守大同,如此反複,套虜依舊為患不止,雖然反擊很有效,但肅清河套的目标卻還遠未實現,對于鞑靼的入侵并不能達到一勞永逸的效果。
楊信雖然不敢出塞深入河套,但防守反擊依舊做得很好,隻是這還遠遠達不到憲宗的野心,超越祖輩,成就萬世基業,重現秦皇漢武昔日的輝煌,那讓人魂牽夢繞的河套,終有一日會回到我的手中。楊信的失敗并沒有讓憲宗放棄收複河套的想法,河套并非不能收複,隻是還缺乏一個恰當的時機,成化六年,兵部收到諜報,套寇内部有人想要歸順大明,和阿羅出所部發生了沖突,鞑靼内讧,這不正是憲宗日思夜想的萬全時機嗎?
于是憲宗果斷派出朱永帶領大軍再次北伐,要求目标是收複河套,隻是朱永亦不敢深入河套,也是在延綏一帶防守反擊,大破套寇,阿羅出受傷奔逃,雖然斬獲不多,但衆将力戰北虜,奮不顧身追擊敵軍,打的套虜狼奔豕突,讓當時邊塞的人都看呆了,以前打仗你們都是能龜縮就龜縮啊?今天怎麼吃錯藥了?不僅野戰,還追着蒙古人打?數十年來隻能被套虜的遊擊戰術欺負的頹廢之氣一朝掃清,着實振奮了大明上下的軍心和民心。《明史》記載:“時斬獲無多,然諸将鹹力戰追敵,邊人以為數十年所未有。”雖然此戰一掃被動挨打的頹勢,但是憲宗并不買賬,大破敵寇固然可喜,然而我并不想這樣隻能被動挨打,遲早有一天,我必然效法漢武帝收複河套,北驅胡虜!
這一等,就等到了成化九年,這一年,套虜在癿加斯蘭,滿都魯等人的帶領向西侵犯韋州,将老弱婦孺留在紅鹽池。參贊西北軍事多年的王越以靈敏的軍事嗅覺察覺到了機會的來臨,他沒有去救援韋州,反而周玉,許甯帶兵從榆林翻越紅兒山,橫渡白鹽灘,晝夜兼行八百裡直取套寇老巢,一戰而蕩平套寇根基,自此套寇向北遷徙,再不敢複據河套,河套收複,西北邊陲得以安定數年之久。《明史》記載:“其年九月,滿都魯及孛羅忽、癿加思蘭留妻子老弱于紅鹽池,大舉深入,直抵秦州、安定諸州縣。越策寇盡銳西,不備東偏,乃率延綏總兵官許甯、遊擊将軍周玉各将五千騎為左右哨,出榆林,逾紅兒山,涉白鹽灘,兩晝夜行八百裡。.......分兵千為十覆,而身率甯、玉張兩翼,薄其營,大破之。擒斬三百五十,獲駝馬器械無算,焚其廬帳而還。及滿都魯等飽掠歸,則妻子畜産已蕩盡,相顧痛哭。自是遠徙北去,不敢複居河套,西陲息肩者數年。”
沒想到朝廷喊了數年之久的收複河套,搜清河套的口号,最後竟然由王越一介文人帶兵身先士卒完成了此事,數年之後王越在成化十六年再次複制了他當年偷襲紅鹽池的經典操作,奇襲威甯海,再次大破敵寇,得以憑借文人之身受封威甯伯,成為了有明一代僅有的三位憑借軍功封爵的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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